聯想只是一瞬間的, 但除了及川月見脖頸上的項圈外,夏油傑暫時也找不到其他大小與這把鑰匙相符合的鎖。他将鑰匙和那些鱗片一起放進警服口袋裏——思索了一會,夏油傑又将鑰匙單獨拿了出來。
暈死的怪物被他拖去鎖進了隔壁的更衣室隔間。
離開更衣室,夏油傑并沒有遇到帶自己進來的工作人員, 但是卻看見了及川月見。
她坐在更衣室門口的長椅上, 單手拿着一瓶牛奶在喝。
夏油傑出來, 她便立刻擡頭。因為擡頭的動作太快,給人一種及川月見在這專門等着他出來的錯覺。
他一愣,想問及川月見在這幹什麽;張嘴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裝備了全套的潛水裝備, 無法開口說話。
及川月見體貼的開口:“我在這裏休息, 打擾到您了嗎?“
夏油傑不能說話,只是輕輕搖頭。兩人錯開,夏油傑找到海底通道的工作人員,由工作人員帶領到了水箱的入水口。
工作人員掏出鑰匙打開入水口, 濕潤的氣息迎面而來。他叮囑夏油傑:“雖然水底生物不會主動攻擊人類,但你最好也不要離得太近。”
“這是打撈工具,你打撈完可以把東西放到這個漁網袋子裏。”
夏油傑接過袋子, 向工作人員點頭致謝。他下水後胸口一悶, 但很快就自我調整着适應過來。
在水裏活動和在空氣裏活動的差別很大,揮手時能明顯感覺到阻力都變強了許多。
水下成群的魚游過去, 顏色鮮豔如同絢麗的彩紙。
也有年幼的鯊魚, 體型還不及夏油傑大, 從夏油傑身邊游過, 淺灰色流水線的身體安靜淌過水流。它們好像已經習慣了時不時出現的人類, 所以對夏油傑的出現并不驚慌。
屍塊散落在水箱內部各地, 因為水質并不清透, 所以即使夏油傑戴了護目鏡, 實際上也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勉強将水箱內部搜索了一遍,夏油傑将屍塊全部撈了起來。
他正準備游上去時,耳邊響起了系統的提示音。
【玩家過一個幸運】
【玩家過一個偵查】
骰子旋轉聲在耳邊回蕩,夏油傑疑惑于為什麽過偵查前面要多過一個‘幸運’。在骰子聲停止的瞬間,附近的魚群忽然返回。
不知道是那只魚撞進了口袋裏,夏油傑只感覺自己手上一重。他沒能反應過來,整個漁網袋被魚群勾走,裏面剛收集好的屍塊散落出來。
他連忙伸手出去撈,一抓就抓住了其中一塊;不知道是腰部還是胸腹,上面還綁着衣服布料。衣服的布料在水底輕輕起伏,夏油傑忽然察覺到布料間隙中,有金屬的光芒一閃而過。
夏油傑連忙将屍塊拽過來,扯開布料,看見了裏面包着的一連串鑰匙。
重點是,這串鑰匙他并不陌生;上周目中,夏油傑就曾經在某個僞裝成工作人員的兇手身上看到過!
難道死在水箱裏被分屍的人,是第一周目在休息室襲擊了自己和及川月見的人?
夏油傑腦子裏亂了一瞬,過多的信息讓他沒辦法立刻判斷出這些人的立場。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水箱的鋼化玻璃上突然飛濺上一層血色!
他愣了一瞬,心裏突然冒起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血液順着鋼化玻璃外表流下,他通過護目鏡和鋼化玻璃的雙重阻隔,隐約看見了外面混亂的景象:即使水流和鋼化玻璃阻隔了聲音,模糊人影被撕開的景象仍舊一覽無餘。
藍色的警服全都被染上鮮血的顏色,人類的皮囊裏爬出完全不似人類的怪物,蜿蜒着在地面上爬行。
【玩家過一個理智,sc01d6】
夏油傑感覺有點反胃,但除了反胃之外并沒有受到多餘的刺激。他猜自己這個理智應該是過了,如果成功的話那就是沒有扣除理智值。
深吸了一口氣,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去看鋼化玻璃外的慘狀,抓着那把鑰匙游往水面。
好不容易潛出水面,夏油傑将面罩摘下,深吸了一口氣。呼吸間都是水澤潮濕的氣息,他捏着面具游到入水口,想要推開那扇門。
夏油傑稍微用力,卻發現那扇門推不開。他眉頭一皺,察覺到不對勁,又稍微加大了手上的力道——那扇金屬門紋絲不動。
在夏油傑潛水的這段時間裏,有人把入水口大門給鎖上了!
他在水裏沉浮了一會,拿起自己從屍塊身上得到的那串鑰匙,開始挨個嘗試。不知道是不是運氣緣故,等夏油傑試到第三把的時候,入水口的大門被打開了。
夏油傑頗覺神奇。他先爬出水箱,又看了眼自己手裏這一大串鑰匙,忍不住猜測:不會水族館每個門的鑰匙,都被包含在這裏面了吧?
入水口出來的路直接通往員工更衣室,但中間的分岔路口是通往水族館海底通道的。夏油傑路過岔路口時發現海底通道的大門已經被鎖起來了。當然大門被鎖,但隔着門依舊能聽見各種奇怪的聲音。
聯系到之前在水箱裏看見的一幕,海底世界通道裏的人類估計已經是兇多吉少了。
夏油傑站在門口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決定不冒險進去。他清楚這只是游戲,既然是游戲,那麽自然是通關至上,無需像現實一樣保證每個普通人的生命。
重新回到更衣室,整個員工更衣室都很安靜。夏油傑找到自己脫下挂在更衣室裏的警服,把衣服換回來後他第一時間去摸自己的口袋,魚鱗還在警服口袋裏,但是數量不對,形狀也有所變化。
看來自己不在的時間裏,果然有人來搜索過自己的警服。會是及川月見嗎?
還是其他人?
整個水族館充滿了不詳的氣息,可以變成怪物的員工似乎随處都是。夏油傑嚴重懷疑這個游戲裏除了玩家和水族館之外的nc可能都不是人類。
上周目雖然收集到了足夠多的線索,但是游戲系統并沒有判定自己成功通關。那麽成功通關的條件應該是別的東西……比如說玩家活着離開水族館?
捏着那些魚鱗,夏油傑陷入沉思。
他腦海中重新浮現起上周目看過的水族館平面圖,從員工更衣室出去的路是連接着海豚館的。
在腦子裏大致回憶了一下地圖,夏油傑大部分都還記得。他穿過走廊一直走到海豚館,剛進去就愣住——海豚館右邊是類似于梯形教室一樣高低分開的座椅,左邊則是海豚表演的地方。
但奇怪的是,海豚表演池裏連一只海豚都沒有。
就算沒有表演,也不該一只海豚都沒有啊。
夏油傑感到疑惑,正要走近,就聽見一連串亂七八糟的腳步聲音;從海豚館的另外一邊入口,及川月見沖了出來,一頭撞進夏油傑懷裏。饒是夏油傑體質過人,也被她撞得原地晃了晃。
及川月見抓緊夏油傑胳膊,驚慌道:“快跑!有怪物追過來了!”
她話音未落,身後入口處爬出數只怪物。
說是怪物,倒也能稍微辨認出一點人形來。它們的腦袋扁平,從正面看只能看見高挺一線的鼻梁,整張臉都無限接近于魚頭的形狀。而它們的雙腳也完全不能再被稱之為雙腳了,那是一條粘合在一起的**,艱難的在地上蠕動着。
**拍打在地,發出魚尾拍地一樣的‘啪啪’聲。
夏油傑按住及川月見的肩膀,冷靜道:“不能往水下世界跑,那裏已經被怪物占領了。”
“門口有多少只怪物?”
怪物的行動速度不快,所以始終沒能追上及川月見。
及川月見急得眼眶都紅了,快速低語,咬字清晰:“很多,應該有十幾只。”
兩人對話的短短數秒,怪物又蠕動着拉近了與他們的距離。及川月見臉色煞白:“怎麽辦?我肯定打不過,我一只都打不過!”
夏油傑的手腕都被她攥出了手指印,他低頭看了眼及川月見用力到蒼白的手背指節,有點不能理解。
演戲嗎?
如果是演戲的話,及川月見的演技是不是也太好了?如果不是演戲的話,那她是真的打不過那些怪物?
姑且壓下這些疑惑,夏油傑環顧四周,目光鎖定了海豚池靠牆的人工假山。他指着那個假山,道:“看見海豚池裏面的人工假山了嗎?假山上面是通風口,我們可以游過海豚池,爬上假山,然後再從假山爬進通風道。”
“我看過海洋館的平面圖,從那邊的通風道可以直接進入鱷魚館的休息室。”
雖然不知道鱷魚館是什麽情況,但再糟糕的情況也不會比眼下前後都是怪物夾擊的情況更遭了——抱着這樣的念頭,夏油傑走向海豚池。
他剛邁開步伐,就被及川月見抱住了腰。
及川月見哭喪着臉:“不、不行!我讨厭水!我不想下水!”
夏油傑試圖掰開及川月見的手,及川月見力氣不如他,眼看手指要被他掰開。她松開手後立刻又往上抱住夏油傑的胸,手腳并用完全纏在夏油傑身上,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不行!你是人民警察啊!夏油警官你不可以見死不救!”
“嗚嗚嗚就沒有別的辦法嗎?我不下水,我真的怕水——”
少女柔軟的大腿完全纏在腰上,夏油傑身體一僵,後知後覺想到自己好像忘記調低五感置入了。
他原本想把nc的腿掰開,但當手掌碰到對方大腿時,夏油傑又跟碰到了燙手山芋一樣火速把手挪開。這時候怪物已經爬得距離兩人不超過三米了。
他沒有辦法,甩又甩不掉及川月見,頭痛道:“必須下水,沒有別的辦法。你再纏着我,我也是要下水的。”
夏油傑沒有時間和及川月見多說,他還不想被那群怪物給追上——如果及川月見還想對他使用什麽技能的話他也無所謂,至少死在nc手裏不怎麽痛苦,但是死在怪物手裏就不一定了。
他可沒少看見五感開了百分之六十的人在論壇哀嚎玩家的一百零八種死法。夏油傑時時記得自己還開着百分百的五感置入,并不想體驗所謂的分屍吞食y。
任憑nc纏在自己身上當大型挂件,夏油傑自己利落的下了水。
及川月見那點重量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完全不妨礙夏油傑翻過欄杆跳下海豚池。在下水的瞬間他清楚聽見及川月見慘叫一聲,同時也感覺到自己腰上和胸口一緊,差點被及川月見勒得一口氣背過去。
迅速浮出水面換氣,夏油傑忍不住低頭去掰及川月見勒在自己胸口的手。結果他剛碰到及川月見手指,及川月見就跟應激反應似的把雙臂收得更緊,小臂直接陷入了男人飽滿的胸肌裏。
被勒得胸口一陣窒息的夏油警官:“……及川小姐,你這算襲警。”
及川月見哽咽:“都下水了你絕對不能抛下我!會死的會死的會死的嗚嗚嗚——”
夏油傑轉頭看了眼還在艱難向兩人爬過來的怪物,用上了自己最耐心的語氣哄騙她:“我不會抛下你的,但你要先從我身上下來,至少不能這樣勒着我。”
“你繼續保持這個姿勢,我們兩個人都要沉下去了。”
及川月見迅速:“真的嗎?我不信,除非你拿出證據!”
夏油傑:“……”
“你把手給我。”
及川月見警惕的把一只手伸給夏油傑,小聲:“夏油警官你不會想要把我過肩摔吧?你可是人民警察哦,你不可以這樣對待祖國未來的花……”
咔噠!
金屬合攏的聲音打斷了及川月見接下來的話,她看着自己手腕上多出來的銀色手铐,愣住。夏油傑将手铐另外一環拷在自己手腕上,當着及川月見的面将鑰匙直接扔了出去:“這樣可以了嗎?”
“除非我們兩個都平安離開水族館,我才有可能拿到放在警局的備用鑰匙打開手铐,這樣你就可以相信我了吧?”
及川月見看着兩人被手铐連起來的手腕,噎了一下,低聲:“信……信了。”
雖然比起水來,手铐的威懾力确實要小很多,但這兩個對及川月見來說,其實本質上都是吓人的東西。
她慢吞吞松開雙腿,但還是緊緊抱着夏油傑的胳膊,補充道:“我不會游泳。”
“可惡!設計這麽多需要下水的情節,白蘭蘭一定是在針對我!”
憤憤的咬着薯片,及川月見按下游戲按鍵時用的力氣都比平時大了不少。雖然只是游戲設定,并不需要本人親自下水,但想到游戲立繪裏和自己長相差不多的紙片人也需要下水,及川月見就感到莫名的窒息。
她看着大屏幕上黑發濕透的夏油警官立繪,小聲補充嘟囔:“不過這個立繪真好看啊,希望下次來找我做筆錄的警官也這麽帥就好了……”
話到一半,及川月見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算了,現實裏的男人怎麽可能像紙片人一樣帥啦!不可能的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