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來電
夏日的天光總是亮的特別早,即使房間裏的窗簾依然保持着沒被拉開過的閉合狀态,還是有微微的亮光見縫插針的從窗簾的縫隙中透進來,讓黑漆漆的屋子有了些可視度。
雖然已經是上午了,但白琤依然蜷在被窩裏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她側身躺着,左手捏着枕頭角,微微皺着眉頭,呼吸緩慢的幾乎讓人感覺不到生氣。
這是白琤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的第一個月零一天,也是她未婚夫陸珩葬禮後的第一個月。自從把自己關進屋子裏以來,白琤已經恍惚了白天和黑夜的區分,對她而言,白天只不過是亮一點的黑夜,黑夜只不過是暗一點的白天。一切都變得沒有了意義。時常能聽到窗外有聊天的人聲和小孩的喊鬧,有貓叫和鳥啼,但在白琤聽來那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她變成了房間裏沉默家具的一員,成為了這個美麗世界裏凝固的一枚标本。
白琤依然還是蜷縮在床上,有眼淚從她眼角無聲的滑落,沾濕了枕頭。
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在安靜的房間裏發出孤獨又略顯嚣張的聲響。白琤沒有去管它,葬禮之後,白琤對所有的來電或者登門問候都拒之門外,也許是父母給那些親朋好友解釋過了,給白琤打電話的人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條問候的短信。所以面對今天很突兀的這個未知來電,白琤想着不去理它也許一會兒對方就自己挂掉了。如白琤所想,手機在床頭櫃上兀自振動了一會兒後又變回了沉默的死物。
白琤輕輕的舒了一口氣。但就在幾十秒之後,房間裏又響起了嗡嗡嗡的振動聲。白琤等了一會兒它似乎并沒有要挂掉的意思,還在那裏自顧自的響着。白琤嘆了一口氣,翻了個身,伸出手去夠手機,拿到後發現是一個沒見過的座機號。白琤想都沒想直接摁掉了電話。
“座機號?肯定是詐騙電話。 ”白琤想。
白琤正想把手機放回床頭櫃,卻一眼看見了手機屏幕上幾個醒目的小紅點,都是她這一個月的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白琤愣了一下,點進了未讀消息,消息頁面瞬間出現了一整列的未讀小紅點,白琤正想點進去看,手機又振動起來,同時頁面出現了一個沒保存過的手機號。白琤按下了接聽鍵,同時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麽的虛弱和沙啞。
“喂?請問是哪位?”
手機那頭傳來一個溫厚磁性而中氣十足的男聲:“你好,是白琤白小姐嗎?我是市公安總局大隊長駱天。”
“你好,我就是白琤。”
“白小姐,這次給你打電話是想告訴你陸珩先生的手機已經找到了并且我們已經進行了數據恢複,當時陸先生的案子你來過我們警局做筆錄,所以我們來聯系你拿回陸先生的遺物。 ”
“手機?”白琤的記憶有些模糊。
“是的,就是犯罪分子拿走的陸先生的那臺手機。我們已經找到并把數據都恢複了,你看什麽有空來拿一下。”
白琤的腦海裏閃過陸珩遇害那天的畫面,找回了一些記憶。
“好,我下午就去拿。”
“不用着急的,這兩天都可以,你只要跟我們警局人員說清楚你是來拿陸先生的遺物就可以了。”
“好的,不過我想把陸珩的遺物盡早拿回來。”
“可以的。那你随時過來吧。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這邊就先挂了。”
“謝謝,再見。”
“好的,那再見了。”
挂掉電話的那一秒,記憶被喚醒帶來的巨大的疼痛和悲傷瞬間席卷而來包裹住了白琤,讓她動彈不得。白琤一下子哭出聲來,哭聲嚎啕又綿長,她緊緊的捏着枕頭角,用力的手指發白。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白琤再次哭醒過來的時候窗外的天光已經蒙上了暗淡的灰色,白琤從床上坐起來,緩了好一會兒,長長的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後有氣無力的掙紮着下了床。她走到床邊,時隔一個月第一次拉開了窗簾。雖然已經是傍晚暗淡的暮光,但她仍覺得有些刺眼。她在窗邊站一會兒,眼睛逐漸适應了柔和的暮光。天空灰蒙蒙的,空曠高遠雲層很厚,遮住了金燦燦的夕陽,只能看見些許淡淡的橙光。窗外小區裏的路上不時有人走過,那些人都好像陸珩,卻又一點都不像他。
白琤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了,揉了下眼皮,卻意外的摸到了自己一臉的淚水。
她擦擦眼淚,走到樓下,對媽媽說:“媽,明天陪我去公安局把陸珩的遺物拿回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