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情（7）
鄭勁松等人到達時，餘立維已經被送往當地醫院搶救，現場情況紋絲未變。“謝謝你們。給你們添了麻煩。”鄭勁松向當地同行道歉，當地同行則說：“不不，應該是謝謝你們。替我們考慮太多了，讓我們過意不去。”他們是在江南飯店內飛升直上的自動電梯間內說話的，轉眼間跳動的樓層标志碼已經閃到紅色的19，并迅即變成20。怎麽回事？走出去發現樓層不對，“實在對不起！請勞駕走下19層，”20層的服務員尴尬地道歉：“電梯臨時除了故障，所以…….”
趙宛韻跟着諸位一邊下樓一邊想：“該停不停，該走不走，這就是人類愛犯的最普遍的錯誤。豈止時沒有生命的電梯？”“啊哈，神仙住的地方！”到達事發的1924號房，老陳展開雙臂做了一個誇張的工作：“窗外波光粼粼，變幻多姿的大海，窗內有高級空調，墨綠地毯和全套家庭影院裝置，上方是碧藍深邃的天空，下頭是白雲輕拂的海灘，選擇再這裏自殺？真是不可思議。”經過一番仔細勘驗，藍海市公安局的法醫同志一面脫下手套，一邊做出結論———
要點如下：
1.床上用品未有動過的跡象。保持着只有受過專門訓練的服務員才能鋪陳出的，普通賓客無法仿效的樣子，可見餘立維服毒的時間發生在睡覺之前。
2.房間中配備的玻璃水杯，除了餘立維再無第二人的痕跡，旅行包上提取到了他的指紋，經過網上比對與李曉燕房內的一模一樣。
3.茶桌上擺放着兩瓶國産葡萄酒，均啓封。一瓶将飲盡，另一瓶飲至1/3；後者內含有大量巴比妥酸鹽，濃度很大，底部出現沉澱物。從餘立維胃液內驗出，這是室內唯一有致死危險的毒物。
4.在餘立維身上，行李中均未發現貴重物品或高額現金，東粦市物資局支出的5000元差旅費大部分未動用，但是找到了一雙白色彈力球鞋，經過網上比對，與李曉燕命案現場的印記高度一致，另，根據服務員供述，曾經目擊餘立維穿着這雙鞋和運動衫褲一早一晚到海濱鍛煉。
5.未找到遺書之類的文字，沒有書信，沒有日記，沒有焚燒紙張的殘留物……總之沒發現任何自殺的旁證。在他的筆記本中只看到關于這次調運工作的大量文字，數字資料，并用英文記載了三點增加裝載量和提高運輸效率的措施，全都是尚未付諸實施的新想法。可見。餘立維服毒之前還在認真考慮工作問題。
對此，可以有三點分析：一是他長期的工作習慣，即生活的慣性，二是他确實是一位盡職盡責的幹部，三是他想求得解脫，以繁忙的工作緩解精神壓力，分散神經的緊張點。
“又是一個假現場！”老陳看着遠處湛藍的大海，低聲咕哝。鄭勁松則不吭聲，一雙藏在變色墨鏡後面的眼睛，靜靜地注視着漸漸向海灣方向垂落，橙紅色的夕陽，大風從海面上徐徐吹來，帶着一股有鹹味的涼爽拂動人們軟軟的夏裝，廣場上一對對情侶情話綿綿，撿海的孩子們笑聲陣陣，黑海韻增添了浪漫色彩。但無論是誰也看不出這三位消暑的外地游客，心中正在被烈火煎炙。“走，我們去那邊坐坐。”
他們來到觀潮閣前的石堤旁，這裏是棧橋的盡頭，入海較遠，海水較深，盡管是風平浪靜的時候，海濤也比較猛，一個個浪頭在石堤上擊碎，發出轟隆，轟隆的響聲，沒法子，只能在這濤聲空隙間交談。趙宛韻問老陳：“說說你的看法。”
“我說現場是假的，有3條理由。”老陳接着說：“第一，江南飯店是新開業的，管理松弛，監控攝像未配齊，外人很容易進入，更何況壞了的電梯，便于一個人随心所欲的上下行動，第二，室內僞裝得過分，刻意求真反而顯出假象，那兩瓶酒就不好解釋，餘立維沒喝多少尚且不好說，瓶上連他得指紋也沒有，不排除被人擦拭過，第三，一個要到海邊自殺的人依然堅持體育鍛煉，依然對工作認真負責，實在匪夷所思。因此我懷疑他自殺是假，來海邊避風頭才是真！！”
趙宛韻蹙眉問：“什麽意思？聽你這麽說難道又鬧出來一個未知的新的兇手？”鄭勁松合着浪濤的節拍一遍遍重複着：“未知的新的兇手……”“監控查過嗎？”
趙宛韻說:“太巧了。電梯壞了，連攝像頭也壞了。”
第二天上午，鄭勁松接到藍海市同行打來的電話，說是醫院方面傳來消息，餘立維已經完全清醒過來，此人體質甚好，像個二十幾歲的壯小夥，無論從身體，精神哪個方面，都可以承受住較長時間的詢問。于是他們在同行的陪伴下來到藍海市第一醫院探望餘立維，他被安置在一間特殊病房裏，裏面只容得下有一張病床一個病人，除了醫護人員之外還有兩名便衣警察不分晝夜地監護。
走進病房的一剎那，趙宛韻發現餘立維渾身一震，本來就缺少血色的臉變得姜黃色，兩只充滿恐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這些來訪的陌生人，身子也在印着大紅十字的被單下簌簌顫抖。鄭勁松和老陳在床邊的兩把椅子上面坐好，趙宛韻拿出錄音筆，鄭勁松首先問：“你是餘立維？”
他回答：“是的。我是餘立維。”短短一句話說得相當無力，語調沙啞。他是一個長相相當英俊的中年男子，雖年近五十，頭發卻濃密烏黑，一根白發也沒有，由于常年堅持鍛煉的緣故，體型也保持得很好，如同壯小夥似的寬肩挺直修長。
“我們是雲溪鎮公安分局的，這次來到藍海市的目的就是要找你核對一些事情。你的情況呢，我們已經大致掌握，你是個聰明人，受過高等教育。……嗯，相信我把話說到這裏，你已經明白了吧。”
餘立維得知對方是來自雲溪鎮的公安同志，自然心知肚明：“因為曉燕的事情…..？”
趙宛韻問他：“你為什麽要殺她。”“不不，同志，我沒殺人，曉燕不是我殺的，真的，我那麽愛她，那麽包容她，怎麽可能會殺她呢？”餘立維神情激動，雙手撐着身體坐起來，淚流滿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