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将死者

咒力的湧動引發了牆壁上符紙的連鎖反應——所有的符紙都無火自燃, 無形中透出可怕的壓力。但是這種程度的壓力對于守在及川月見的特級咒靈來說并沒有什麽用處,就像是癢癢撓一樣的傷害。

反應最大的反而是及川月見。這間狹小的禁閉室裏,符咒燃燒起來後迅速消耗着屋子裏的空氣。

這點動靜非常快就得到了外面人的反應,禁閉室的大門被踹開, 踹開門的人環視屋內, 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屋子中央, 似乎十分不知所措的少女。他抿唇, 大步走過去,脫下來的外套罩在少女身上,然後攬着她的肩膀離開禁閉室。

出禁閉室後外面的空氣要新鮮很多,及川月見還覺得有點頭暈, 不得不抓住救命恩人的胳膊以穩住自己。那只巨大的咒靈, 施施然的跟在及川月見身後出來。

在咒靈離開之後,屋內的符咒逐漸平息, 火焰像燃燒到了盡頭的燭火, 晃了晃後徹底熄滅。

及川月見裹着黑色的高專外套,有些茫然的看着屋內,然後她遲緩的擡起頭, 蜜糖色眼瞳懵懂無辜,望向剛救了自己的,金發碧眼的混血兒少年:“剛才發生什麽了?”

她反問得太快, 七海建人頓了一下, 表情出現片刻的遲疑。及川月見剛剛問他的話, 正是七海建人想問及川月見的——她好好地呆在禁閉室裏,禁閉室中的符咒怎麽會突然燒起來?

緊接着, 七海建人狐疑的看向那只巨大咒靈。僅僅是對視, 就已經讓他有點眼球刺痛, 呼吸艱難了。

很難想象,面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居然能和這種程度的咒靈晝夜相處。難道禁閉室裏的符咒突然燒起來,也是因為這個咒靈嗎?

及川月見還茫然看着七海建人。七海建人轉開視線,同時松開了虛虛環繞在及川月見肩膀上的手:“我不知道。今天晚上剛好輪到我值班,聽見動靜就進來查看了。”

“……禁閉室裏的桌椅都燒毀了,應該要給你換個新住處——白蘭·傑索先生呢?”

及川月見小幅度的搖頭。她手指勾着一枚銀色的婚戒,語氣失落:“我沒有見到他,不知道他去哪了。”

七海建人無從判斷她有沒有說謊。如果要憑個人喜惡程度來判斷話語真假的話,七海建人大概會立刻判定及川月見說的是真話。

她看起來太容易讓人信任并喜愛了。

禁閉室的事情需要上報,而且暫時也沒辦法關人了。七海建人帶着及川月見走過長廊和階梯,離開了禁閉室。

本來及川月見以為自己又會被帶到之前那個辦公室,但這次沒有——七海建人直接帶她到了外面。

出來後及川月見才通過出口發覺,禁閉室是被修建在地下的。從底下出口出來,下午的太陽光暖暖照在身上,往前延伸的漂亮的瀝青大馬路,兩百栽種有法梧桐。

更遠一點,可以看見頗具宗教意味的建築,隐約在冷綠色的樹林間冒出頭來。

及川月見臉上的憂郁似乎都清去許多,由衷的露出一個笑容來。她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鮮的空氣,聲音軟軟的:“今天天氣真好啊,太陽這麽暖和。”

七海建人沒有反駁她的話——正如她所說的那樣,今天是個好天氣,太陽那麽暖和,空氣又那麽好。他垂着眼,走在及川月見稍前一點的地方,沒頭沒尾的說:“如果你早點出現就好了。”

及川月見疑惑:“為什麽?”

“……我有一個朋友,是七日系列游戲的忠實玩家。他非常喜歡裏面的nc及川月見——如果能在現實中見到你,哪怕是咒靈虛構出來的紙片人,他大概也會很高興……”

及川月見從七海建人的語氣中,大概猜測出對方那個‘朋友’極有可能已經因為各種原因去世了。她真誠而略帶歉意的低語:“抱歉。”

因為她的道歉,七海建人腳步一頓。但他很快又恢複了面色如常,繼續沉穩的走在前面,為及川月見帶路:“沒什麽,應該是我要道歉才對,突然就擅自提起了你根本不認識的人。”

如果這是一場攻略游戲,那麽及川月見大概就能聽見七海建人好感度buibui上漲的聲音。盡管不算擅長言詞,但及川月見總有着特別的,能讓別人不自覺好感她的小技巧。

或者說,本能一樣的力量。

他們穿過那條長馬路,左拐沿着及川月見完全不認識的道路前進的時候,及川月見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們現在要去找誰?”

七海建人:“去找夜蛾老師。”

“……我還以為會去找悟君或者夏油同學,他們不是我的看管人嗎?”

“夏油前輩去一個偏遠村莊裏出差了,五條前輩也在出差。不過五條前輩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畢竟他是最強的。”

要承認一個人是最強,多少需要點盲目信任或者勇氣。但七海建人提到‘五條悟是最強’時,語氣非常的平鋪直敘,就好像在描述一個事實。

他只是說出了整個咒術界,所有人都公認的事實罷了。只是七海建人自己都沒有察覺,他說出這句話時,神态間帶有倦意。

他們抵達夜蛾老師的辦公室時,那位五大三粗,一條胳膊能擰斷及川月見大腿的壯漢,正一手拿針一手拿棉花,在做娃娃。三人默默對視,夜蛾老師迅速把作案工具塞進自己抽屜,幹咳了一聲:“有事嗎?”

七海建人把禁閉室內符咒燒起來的事情和夜蛾老師說了一下。這個情況肯定不能繼續讓及川月見呆在禁閉室裏了,畢竟她又不是真的囚犯——現在及川月見的事情已經上升到了國際層面,為了維護日本咒術界的國際尊嚴,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其他人覺得自己在虐待及川月見。

于是夜蛾老師問了和七海建人一模一樣的問題:“那位白蘭·傑索先生呢?”

及川月見輕輕搖頭,用自己這輩子最誠懇的語氣答:“不知道,我沒有見過他。”

她身後的巨大咒靈晃了晃,黑紅色肉塊糅雜的身軀中,一顆眼珠子滾過去,又迅速被不知道什麽部位展開的裂口叼住,咽了下去。陽光沐浴在怪物身上,它如影随形的貼在柔弱嬌小的少女身邊。

剛好目睹了眼前掉san一幕的夜蛾老師,感覺自己太陽穴都在隐隐作痛。

現在面前的少女無疑就是燙手山芋,不管把她安排去什麽地方都不夠安全。即使她本身沒有什麽惡意,她身邊那如影随形的特級咒靈也足夠令人忌憚。

思索良久——鑒于及川月見一貫表現出來的無攻擊力,夜蛾老師繼續讓七海建人負責:“你先帶她去宿舍區休息,晚點我再安排別的地方給及川小姐暫住。”

高專的宿舍樓向來綽綽有餘。得益于高專年年都少得可憐的學生總數,總要超過一半以上的宿舍房間是空着的。

七海建人決定在距離最近的女生宿舍随便找個房間給及川月見休息。他帶着及川月見從辦公室走向宿舍區,中途幾乎橫跨過大半個學校。

及川月見感慨:“你們學校好大啊。”

“……因為本來就是沒人居住的郊區改造,占地面積廣闊大概也算它為數不多的優點。”

七海建人走在前面帶路,忽然記起一件事情,于是随口叮囑她:“不要讓咒靈在高專內使用術式或者咒力,會引起警報。”

“唉?為什麽?”

看了眼少女完全茫然的表情,七海建人好心解釋:“這是學校裏的帳,禁止在校內使用術式和咒力。一旦使用,就會被天元大人的結界捕捉到咒力波動,然後引來老師們。”

“宿舍區到了。”

夜蛾老師剛送走麻煩之源和他親愛的學生不過半個小時,很快他另外一個親愛的學生就找上門來了。

家入硝子眼睑下帶着明顯的青黑色,大約從昨天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和上過眼睛。她抱着一摞打印紙,裏面還夾雜着幾張黑色x光拍片。

夜蛾正道詫異:“硝子?”

家入硝子現在困得飛起,如果可以的話,她只需要上下眼皮一碰就可以迅速就地睡着。但她知道現在并不是睡覺的時候。

把寫滿專業術語報告的打印紙推到夜蛾正道面前,家入硝子抽出其中一張x光拍片,上面的圖像隐約可以看出是脊椎骨和肋骨的形狀。

“這是之前‘窗’給及川月見檢查時的拍的片子,這是正常人的拍片,這是我之後給她檢查身體時的重新拍片……”

夜蛾正道看了拍片三秒鐘,認真建議:“硝子啊,你也知道,老師我雖然考了教師證,但畢竟沒有考過——”

“直接點說,她的脊椎骨有問題。這塊,對應心髒肋骨這塊,”家入硝子拎起一張拍片,細長教杆點了點出問題的部位:“這塊不是真的人類骨頭,而是一種我們目前為止無法理解的技術造物。”

“她缺了一塊屬于自己的脊椎骨,同時她的內髒也有問題。”

家入硝子将拍片換了一張,同時從那疊a4紙中挑出幾張對比打印圖鋪開放在夜蛾正道面前,道:“之前我們檢查的時候一直以為她只是比普通人虛弱一點。但是昨天我熬夜看完了她所有的拍片資料,并對比了其他案例。”

“她內髒的虛弱并不是因為她的身體機能不如普通人,而是因為它們确實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是詛咒将她的身體停留在了死亡的前一刻,逼迫所有的內髒都維持在身體尚未死亡的虛弱狀态。”

夜蛾正道一愣,嘴巴不自覺長大了。他低頭看着自己手上那堆a4紙,片刻後,艱難的開口:“你的意思是——”

“她大概已經是個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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