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清晨(6)
“亮子,到外面玩去。”汪其塞給兒子幾塊錢将其打發出去,便和兩位同志坐下來面對面細談。“據我們了解。”鄭勁松首先說:“小白是一個對工作認真負責的好姑娘。現在我們想知道的是,小白住院前,有什麽反常的征兆?住院後,你和其他親屬給她送過什麽食品嗎?”“哎。這個。”汪其想起早逝的姨妹,臉色沉重,嘆了一口氣:“讓我想想……”“阿豔住院前幾天晚上都在鎮裏的旅行社值夜班,可19號傍晚回到家看起來很疲勞。而且還有些精神恍惚,我關心地問她怎麽回事,她總是敷衍說沒什麽,第二天她本來和她姐商量好去趕集的沒想到突然肚子疼,我看她疼得滿頭大汗,連忙打電話到鄉衛生院,在救護車沒到之前,我還特意去她房間看了一下。她當時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語說什麽男人是女人的奇怪的話……救護車來了以後是我和她姐陪她去住院,沒有其他親屬。我們也沒帶什麽食物。哎…..”說到這裏又嘆了一口氣:“才住院沒多久她就死了。死得那麽突然,樣子那麽奇怪,可怕。”
汪其說罷,眼圈變得通紅,仰頭朝二樓白豔豔住過的房間看了看。三人好長時間沉默着。最後,鄭勁松慢慢站起來,雙手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汪兄,請節哀。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問的,我們再來找你。”汪其會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将兩位同事送出了門。
天色已經不早,漸漸黑了下來。夜,在急速地拉下它的帷幕。“你怎麽看。”快走出長長的蛇狀小巷時,鄭勁松問趙宛韻。“白豔豔中毒會不會是發生在住院以後……”趙宛韻正要打開話匣說明自己的判斷,卻突然閉口———憑着敏銳直覺,她隐約聽見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鄭勁松也聽見了。他向她使一個眼色,接着,兩人故意加快腳步,那腳步聲也在加快,兩人又故意放慢腳步,那腳步聲又沙沙地松弛下來。“有人跟蹤。”趙宛韻已經心知肚明,鄭勁松這時從容地從口袋裏取出一支煙,卻将打火機掉落在地上,就在他彎腰撿拾打火機的瞬間,眼睛從胯裆下迅速一瞥,看到身後20米左右有一個形似男人的黑影慌忙閃到拐彎角裏!
趙宛韻意識到情況不妙,輕聲問:“尾巴在那裏,怎麽辦。”
“抓喽。”鄭勁松輕蔑地笑了笑,同樣輕聲說:“先不要打草驚蛇…..繼續走。然後。”于是兩人再度加快步伐往前走,當後面那腳步聲又急促地響起來時,鄭勁松突然掉頭轉身反向跟蹤者迎面跑去。那跟蹤者因始料未及而躲閃不及慌忙掉頭撒腿就跑!“站住!不然我要開槍了!”鄭勁松邊追邊喊。跟蹤者猛跑猛,跑頭也不回,很快把他遠遠地抛在身後,鄭勁松看見他改方向往右拐,好像前面有人堵截?果然,前面一座廢棄的舊房子廢墟後面傳來兇殘的吆喝和孩子的哭聲,鄭勁松心裏咯噔馬上加快步伐。
“不許動,放下兇器,把手舉起來!”鄭勁松逼近廢墟時,聽見趙宛韻的吼聲,心裏不禁暗喜:這丫頭,越來越進入狀态了,真沒讓我失望!“娘們,你們最好不要逼我,否則,否則我宰了這小子!”黑暗中響起一聲惡狠狠的聲音。鄭勁松快步繞到廢墟後面,看見居然是汪亮,被一個蒙面持刀的家夥推搡着,向巷子口挪去。喪心病狂居然敢挾持孩子!趙宛韻怒火中燒,舉着配槍往前沖,但被鄭勁松拉住,阻止:“不行。”
蒙面歹徒喝道:“只要你們放我走,我絕對不傷害這小子!”“好。你把孩子留下。”鄭勁松站在原地沉着冷靜地說。汪亮認出他,大聲哭叫:“叔叔,救救我!”蒙面歹徒挪到牆角,乘機把汪亮推到在地,迅速鑽進茫茫黑暗中。趙宛韻追出幾步,沒發現其蹤影,氣鼓鼓地埋怨鄭勁松:“你怎麽放他走了呢?”“別着急,妹子。”鄭勁松把汪亮扶起來,眼望前面的黑巷道:“法網恢恢,他跑不了的。”
“亮亮啊,”趙宛韻只能作罷,走過去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天都黑了你怎麽還不回家?”汪亮仰頭看着她,認真地回答說:“我想小姨。你們要和你們一起去衛生院看小姨。”鄭勁松笑問:“亮亮。你今年幾歲了,讀幾年級?”小男孩回答:“我今年8歲,在鄉小學讀二年級。”“聽叔叔的話。”鄭勁松捏捏他的冷冰的臉蛋:“過幾天你爸爸會帶你去看望小姨的。現在天黑了,一個小孩子在外面很危險,快回去吧。”
“那好吧。”汪亮懂事地點點頭:“那麽請叔叔把這個送給小姨。”趙宛韻看見他攤開手掌,露出一塊方方正正的糖塊,頓時警覺地問:“這是什麽。”汪亮說:“椰子糖啊。我舍不得吃,留給小姨。”鄭勁松拿起“椰子糖”,在冬天被凍得很硬的手感,急促地問:“哪來的?”
“小姨住院那天,開救護車的那個司機伯伯給的。爸爸媽媽陪同小姨打針的時候,他偷偷給我兩塊糖,說很好吃,都送給我,給小姨一塊,我一塊。”
“所以,你給小姨啦?”
“是,小姨睡病床的時候我也偷偷塞到她嘴裏……她還笑了呢。”
暗淡的路燈下,鄭勁松的臉劇烈地抽搐着,兩只憤怒得像着火的眼睛在緊蹙的眉頭下閃着駭人的光亮,用抖動的手迅速解開風衣上的紐扣。原來如此。趙宛韻也什麽都明白了。當他們把小男孩送回家。在返鎮的路上,一直沉默。沉默,就像心裏壓着一塊大石頭,喘不過氣。“真沒想到,太殘忍了。”趙宛韻終于打破了沉默。“畢竟是孩子。”鄭勁松雙手抓着方向盤:“符義成原本是想連同孩子一起滅口,可人算不如天算,反倒被自己人滅口了。這給案子帶來了諸多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