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碧玺引魂茕兔碎·(47)

這麽多的傳言歸根結底那最終的締結只有一個——淑妃完了,她的好日子就如那于暗夜天幕間一個猛子卯足了勁兒、綻放璀璨的煙花一樣,一瞬是傾覆了天地的成陣璀璨,之後所帶來的便是同樣迅速且不可扼制的飛速的黯淡,驚鴻一瞥便迅速退出風雲際會的胭脂舞臺,比之細水長流者更添了許多可悲感!

堪堪入耳了這些說法的時候,碧溪只覺的很是不屑一顧。但她心裏自然是十分着緊姐姐的,便靜心思量了半日,後着人服侍着整了妝容便出門往姐姐的愆情軒走。

經了一整夜的抱膝而坐,媛箐那心情多多少少也有了些平複,這時候見碧溪過來,那一通郁郁悶結自然就又被勾動了起來!惱不得拉着妹妹落座屏風前,把這一通難平心事盡情吐露。

碧溪靜心聆聽着,起初還以為是姐姐跟楚皇之間是出了怎麽樣的大事兒,後自前至後一聽是這出,心下也就一個舒展,不禁失笑盈盈:“我當什麽呢!”她音波柔媚,轉眸對姐姐故作的哂了一哂,刻意擺出副吃醋又無奈的憐人模樣來,“你跟皇上還越來越像那麽回事兒了!”

“好妹妹!”見碧溪這麽副不着調的調侃模樣,媛箐心下那重急意自是更加勾動的厲害,“我只跟你說真心話,你卻要拿我取笑!”語盡轉身颔首垂了眸子,是真動了那麽些火氣。

“啧。”看的碧溪那心弦一急一緩的,忙又搭上姐姐的纖肩将她扳着轉過來對着自己,“我哪兒敢拿姐姐湊趣?姐姐有什麽過不得心的事兒,就一股腦的同我說說,我這兒一定靜心聽着,方才我錯了還不成?”語盡又把眉心一蹙,有些撒嬌讨好的意味。

媛箐覺的自己有些過于急脾氣了,又把性子往下斂斂,重擡眸看向自己這貼心的妹妹:“我同你好好說,你可莫要笑我。”語盡垂眸時濡染幾分小扭捏。

看的碧溪未為着急,忙不疊一連串的點頭保證:“不笑不笑,姐姐且說來我聽聽。”複把身子往端正裏坐坐,雙手拖着香腮、胳膊肘架在膝蓋之上。

媛箐又是這悠悠然然的嘆了一口氣,須臾遲滞後,妙眸噙了縷茕然的味道:“我對皇上……當真是上了心了。”輕悠悠、飄徐徐的,她對妹妹這樣吐露了自己的心曲。這一次無關陰謀算計,當真此刻只有媛箐與碧溪兩個人,這是媛箐的真實心意。

聽到這麽一句後,許是碧溪實在對這個姐姐了然非常,她并沒有哪怕紋絲的詫異感:“上心就上心呗,有什麽不可以的。”态度熱切,但吐口的調子、與這神情的拿捏,叫人看在眼裏着實覺的謙謙然。

這般雲淡風輕的模樣倒是叫身為當事人的媛箐感到些微詫異了!她一時竟滋生出些許不置可否的感覺:“可是……”朱唇開合,嗫嚅不斷,“可是陛下畢竟是大楚的皇者,我不會是他此生最後一個女人,更不會是他唯一的女人。”嬌嬌美眸蒙了層霧霭,不無擔憂之色。但媛箐這話越說就越是覺的混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要說些什麽、想說些什麽了!

看得出來媛箐是陷進去了……沉溺在愛河裏的女人,這模樣從來都是這般躊躇而遲滞的,一任她有顆再聰明的頭腦也會不能免俗的墜入迷茫、陷入惶惑。

入目着姐姐這般扭捏遲疑,忽地卻叫碧溪心下裏起了抹好笑!她本就沒覺的姐姐與楚皇之間鬧鬧別扭是怎樣彌天的大事兒,有道是當局者迷,不過就是因為姐姐太在乎楚皇,所以才會滋生出這等樣萬緒紛擾的清愁出來:“好了,聽我的。”碧溪搭搭媛箐的腕子,面上這神情仍舊明媚光鮮,“今兒晚上陛下過來以後,你別再繃着一張臉的冷面冷語把他冰走,你給他一次機會,聽聽他會怎麽對你說。”這番話予其說是在安慰,倒更像是自顧自處在一方理性的高地靜觀紛雜世事。

聽着妹妹柔軟又不失理性的字句,媛箐蒙了陰霾的心境倒是登地覺的敞亮了些,可還是有那麽幾絲拿捏不定:“今兒晚上,陛下他還會過來麽?”側眸轉目,眉心難展。

碧溪滢唇扯了一笑:“怎麽不會過來?”蹙眉又展,面着遲疑不定的媛箐,她有些殷殷生急,“你與皇上本就心心相映着,難道就因了這麽一次無聊的小矛盾,往後那日子就都不過了不成?”複又一“啧”聲,對着媛箐的肩膀輕搡了一把,“本就不是個什麽事情,都是叫你們自己給無限的誇大了去!”又一擡眸,“聽我的,嗯?”臨了這聲波落的很是貼己。

媛箐對着妹妹這一張滿是篤定的面孔,聞着她如許鼓勵的調子,惶惶然發虛的一顆心也就跟着安了幾安:“嗯。”又輾轉良久,媛箐颔首,向碧溪回了個眼神示意。

碧溪複盈盈一笑展顏,與姐姐做了個一來二去的回應。姊妹兩個心意相通,各自那憂思愁緒都在這頃刻消減去了不少。

先前在媛箐與碧溪初初入宮的那一陣子,每至深夜便是這兩姐妹最為愁腸百結的時刻。

誠然碧溪所說,這後宮太深沉,人情太冷漠,這個地方四面八方不知會在怎樣的當口、怎樣的地段便冒出一雙血紅的嗜血的眼睛,悄無聲息就把其中的每一個人嗜咬撕裂、撕成碎片……

但往後的日子坦緩而過,帝宮的夜每日照舊如約而至,可這看夜賞景的人卻不知不覺跟着變了那一重心境。

碧溪變的再也沒了太多的惶然,這對于深宮未知路途、對姐妹情誼終有一日會守不住的惶然,漸漸變成了對姐姐如何處理與楚皇之間的關系、與宮妃之間的脈絡、如何立足深宮甚至攀附向一個更高點位的擔憂與躊躇。

而媛箐,再也沒了對那份不甘于這紅牆之內朱顏徒老無人賞、大好韶華任流逝的自憐自愛!可她還是總也會止不住的落落寡歡的,只不過這樣的寡歡出自了對聖寵患得患失的把握不住。

人當真是一種永遠都學不會滿足的物種……

華燈初上、紅燭搖曳,如漆如墨的夜色伴着一股迂回肆虐的天風,把那各宮各院之外高懸于檐的紅紗燈吹鼓的搖曳晃動。

“刷啦——”

愆情軒外高懸于頂的紅燈籠被這夜風給吹的铮地一萎地,瑟瑟的冗響帶得媛箐心口一緊!

她蹙眉:“這可不大是一個好兆頭。”心下微有嘀咕,又淺淺起了個不悅,便擡步徑自上了前去,俯身重将燈籠撿拾起來。

纖纖玉指觸碰到那紗質的燈籠時,倏然一下起了個頭痛……媛箐下意識放了燈籠以指尖撫上太陽穴。

眼前兀地閃現出些許零碎的片段,而那速度太迅捷,令她根本就無法看清都是些什麽片段。依稀也是關乎燈籠這一萎地之後……她又是一頭痛,只得止住飄轉的思緒默了這全部的追溯!

而身子又是一暖,媛箐再一次感知到一脈十分熟稔的氣息……

這不是做夢,她是被楚皇一把擁緊在了滾滾熱Lang翻湧的懷抱中!

媛箐铮地動容……

而這時楚皇已在她耳畔柔柔落了一吻:“愛妃……”喚出口的字句帶着袅袅熱氣,又有些近于隔閡消泯後的因激動而蒸騰起的哽咽,“你還真別再趕朕走,昨晚上朕雖走了,但卻是一個人悶悶回了書房,并不曾去雲妃那裏。”這個整個大楚國最高貴的男人對着自己的女人一字一句,一字一句的言着這一幹比情詩還要動聽的情話,分明是有些青澀的,因為這樣的話他不常說,“愛妃,朕想你,朕想你……”他把頭埋在媛箐溫軟的衣袂間,閉目輕嗅她淡淡的桃花體香,好似倦鳥歷經風雨輾轉之後最後這一刻溫潤的歸巢。歸去來,歸去來兮,便再也不離開……

這一刻忽有水霧遮迷了媛箐清明的一雙眸。心緒交疊、情念翻湧,她忽才後覺……自己已經離不開皇上了,再也離不開了!

無法想像,若皇上當真去了其她女人那裏,她會不會被那嫉妒灼燒的成瘋成癡?無法想像,若皇上與她就此永遠的隔閡下去,她會是怎般的意志消磨、傷心至死!

這一刻,媛箐下意識緊緊抱住眼前深情如潮的楚皇,她一生一世托付終生的男人。念頭迂回,終究是在心海深處動辄不移的就此落定……她要學會自私,再也不去嘗試着于這深宮之中扮出那份其實違心的賢良态度。即便成為衆矢之的,即便身死命隕,她也甘之如饴……

這一帝一妃間以一擁抱封緘了全部的誤會。就着習習夜風,忽地尋到了命與魂栖的安心吾鄉。

此時靜好,此夜靜好。此生,都靜好……

十一[ 第三世·衣不如新 ]曾,以父之名,免你一生哀愁。

第十一回 你便不着急?

既然無法做到佯作無私的扮出賢良态度将皇上讓出去,那麽媛箐便想法子從另一方面對她所心覺虧欠的人加以一定的彌補。

漸漸的,她往雲妃莫離那裏去的次數越來越多,人貴在走動,兩人這麽一來二去間那感情也就變得十分的熟稔起來,倒是消散掉了很多本該存着的關乎利益、關乎權勢敵對的劍拔弩張,變得有如退去棱角、脫去逆鱗之後的乖憨姐妹。

對于親姐姐媛箐這般行徑,碧溪心裏其實有着一些擔憂的。畢竟這後宮之中處事立身的人誰不是戴着一張虛僞的假面具?表面上對你言笑曼曼巧笑嫣然,但在那一次次的曲意逢迎、極近示好之下,背地裏你知道她是懷着害你的心思還是貶損你的心思?宮裏的人,特別是宮裏的女人,她們本身就因了身份的拿捏而有着一個相同的敵對面兒的,因為皇上只有一個;若想消除這樣的敵對面兒也委實是不可能,即便一個女人可以說她不在乎皇帝,她也總得在乎在這後宮之中的立世處身,那麽又怎麽可能與同是宮妃的其她姐妹滋生出純粹的真情誼?

再者說來,在媛箐不曾封妃之前,雲妃便與景妃一起侍奉皇上了,若論道起遠近親疏也自然是這兩個人更近一些,媛箐萬不該把與莫離之間這所謂的姊妹情誼往心上放的真切,她更應去防範那二妃有朝一日聯起手來一并劍拔弩張的把她針對!

但聞了碧溪如此不無道理的擔憂,媛箐卻是自有着另外一番想法在心裏,她淺淺一笑,只道雖看似分析的缜密無誤,但換一種角度去想一想,雲妃與景妃之間雖然相處時日長,但正因了她們之間相處時日長、且在媛箐不曾出現之前一直都是雲妃莫離蒙受聖寵多些,那自然而然的,這二人之間那份茅盾也就必然日積月累的十分豐蘊了,又何談什麽她二人關系親厚?這麽看來,媛箐倒更覺的她自己與莫離之間的感情卻是遠比莫離與顏傾翡之間要親厚的多了!

對于媛箐這樣的一通解析,碧溪心思且轉動的細細分析,漸漸也覺的很是不置可否。但她還是不怎麽放心姐姐與莫離之間這過于頻繁的走動,即便誠如姐姐所說這雲妃與她之間當真滋長出了姐妹情,卻又如何能不去顧及另一位不好惹的主兒景妃?

景妃顏傾翡那是什麽樣狂戾的性子?又是怎般多疑且敏感的心思、跋扈的手段?她才不會天真的以為媛箐與莫離之間走動頻繁是因為什麽姐妹情分,她只會認定這兩人是合起夥來不定在達成了怎樣的共識、尋思着日後針對與垢害于她!媛箐的得寵本就已于這幽幽深宮一石激起千層Lang,現下再不注意去協調各宮各苑之間的關系,便會把這情勢越演越烈的趨近于了白惡化去!

但媛箐同樣是絲毫都不擔心的,她是這樣想的,既然深宮局勢本就是個莫名奇妙、變化諸多,那麽又何苦去牽着心的去做一些本就是平白無故的籌謀?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總歸是沒的差的。

既然媛箐已經有了這麽些個忖度,碧溪也就委實不好再多言些什麽,只得每日牽着心的往姐姐這裏多些走動、也幫着姐姐于這明明暗暗變化詭異的後宮局勢間多留些心思。

因了碧溪與媛箐的走動頻繁,漸漸與楚皇碰面的次數也就變得多了起來。碧溪素性靈敏機變,自然是使盡了手段極近調和着姐姐與皇上之間的關系,有了這麽一位善解人意的開心果,媛箐與楚皇之間那份愛意濃情更顯得升溫不少。經久而持過了數月,楚皇漸顯出再也離不開淑妃媛箐的勢頭……

這在有些人眼裏,是尋到了擇木而栖、巴結谄媚的新主;有些則是被那一捧妒火給作弄的紅了眼睛,咬牙切齒恨不能揪着媛箐、碧溪這對姐妹劈頭蓋臉罵一番狐貍精以解心頭之恨!

終歸都是些無關痛癢不會少塊兒肉的貶損、亦或擡高罷了!見得多了,這兩姐妹也就順了心意的随着去了罷了……

但有一點,卻是碧溪不得不擔憂且不得不上着心的……還是雲妃,亦或者說是雲妃肚子裏那一塊兒肉!

這一晚楚皇約了大臣在禦書房議事,便不曾來媛箐這裏。于是碧溪就沒有急着回宮去,便在姐姐這裏用了晚膳後與姐姐秉燭長談。

媛箐也樂得與妹妹享受着只有姊妹兩人的悠然時光,整個人從內到外都是輕快且明媚的很。

碧溪卻是懷着重重心事,一時紛雜亂緒漫溯在心的不知該從哪一處說起才妥帖。她先擡手退了這伺候一旁的宮人,旋即拉着媛箐衣角與她貼近了幾分:“姐姐,有那麽一檔子事兒,你便不着急?”蹙眉斂息,先是委婉的開了個頭。

“急什麽?”媛箐蹙眉,一時有些發懵,轉了心思随口一句。

碧溪心道自個這素來靈秀的姐姐怎麽在正經地方就總也變得這麽的不開竅!心下裏默默一急,卻努力把心态又往平和裏放放:“你還當真不知我想說些什麽事兒?莫不是你在裝糊塗?”說着轉眸有意掃了眼媛箐的小腹。

這一時媛箐登地明白碧溪是怎樣的意思了……

碧溪是問她,這麽久的伴君侍駕,可肚子卻偏生不争氣的到現在都沒個動靜,她便不暗地裏發急麽?

其實說實在的,媛箐當真沒覺的有什麽可急的!橫豎她也沒那份急着做母親的心思,孩子有沒有那都是命裏的事情,委實沒什麽可着急的,一切順着走也就是了。

“我當是什麽呢,原就是這麽件大不了的!”一笑氤氲過唇,媛箐颔首垂眸且嘆着搖首,“我這兒都沒起什麽心思呢,你這個做妹妹的倒是覺的急了?”擡眸好心情的同妹妹打趣一句,複以袖掩口遮了一笑又道,“随緣吧!命裏的事兒,急也急不得。”

“吓!”碧溪見姐姐這麽副不緊不慢的性子,惱不得那黛眉兩道徐徐然糾葛起來,“你當我是急什麽,急着去給孩子當姨母不成?”複又探身向姐姐湊湊,斂住聲息沉澱了更為淵厚的深意,“那雲妃娘娘的身子,可是顯的越來越厲害,你這兒卻還夜夜留夢夜夜都沒消息呢!”又被這急迫給唆使的把話往明顯裏再言了言,碧溪垂眉,“姐姐你就不想想,若那雲妃得一公主那還好些,若是個皇子,她那地位不就在潛移默化間愈發的穩固了去?”

媛箐也不是個傻裏傻氣什麽都不懂的木頭,只是她的所思所想與妹妹碧溪并不是每一時每一刻都一樣而已。有些時候,這兩姐妹可達成一個意識的互補,有些時候碧溪可以在媛箐輾轉反側、違心與不違心間拿不定主意之時幫她下定決心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決定,但媛箐若固執起來則委實是可怕的,可怕到再聽不進去任何話,即便聽進去了也會因了心底的那重固執而不予妥協。

“就說你竟日連天兒擔憂的比我還多!”媛箐搡了把碧溪的纖腰,展顏十分不以為意的瞥了眼窗棱前燃燒正旺的宮燭,“皇上他春秋正勝,即便雲妃誕下麟兒,又端得會這麽快便扶立為太子?”

“是……”碧溪啓口打斷了她,心緒仍舊不得釋然,“我說皇上要扶立太子了麽?”惱不得明眸彎彎閃了抹迫切之色,音波更放的小了、卻也更是沉了重了,“你可莫要忘了,皇上這還沒立皇後呢!”

“好了!”媛箐一聞這茬,免不得愈發沒當回了什麽事兒,啓口敷衍的應了應碧溪,“即便皇上要擁立皇後,也不能因了雲妃誕下皇子便立她為後不是……”

“即便皇上是在等着你誕下麟兒,你自己也想法子給力些不行?”碧溪想都沒想反唇便道。

“……”這一句話堵的媛箐不免啞然。做妹妹的這麽跟姐姐沒個限度、好不婉轉的提出這鴛鴦榻裏的事兒,實在是令媛箐有些尴尬!

但誠如碧溪對媛箐的了然。

媛箐素來不是個沒有節制的人,她甚懂得惜福養身,更加明白過度縱.欲會為楚皇的身體帶來怎般的損害。故而雖然楚皇多有臨幸,其實也只是看起來的“臨幸”罷了,更多是由了媛箐有意無意的推脫而不曾存實。

楚皇是真心憐愛媛箐的,每一見她沒了過度親熱的意思,便也就息了欲望的擁着她共枕一夜也就是了。同時楚皇心下也明白媛箐是為了他好,便免不得對這位得心的愛妃更添了許多愛憐。

但是誠然媛箐再賢惠,時局的作弄也容不得她多等下去。大楚國母之位現下一直懸空着,若是沒有媛箐的出現,那在雲妃誕下麟兒之後,這一國後位落在雲妃身上也會是十拿九穩的事情。現在有了媛箐的存在,即便楚皇有心留着那後位給淑妃,一衆朝臣那邊兒也不好憑空給淑妃找建樹不是?

因為媛箐是楚皇的後妃,那麽她與楚皇之間這愛情就必然做不到想象中的那般純粹。不消碧溪言出來,這個道理,媛箐她是該懂的……

第十二回 大抵,是機緣吧!

莫離已有四個月的身子了,平素裏便越發的鮮少活動,動辄便會覺的身體發虛、整個人都渾渾噩噩沒有精神。

但她大抵的時候還是願意在小院子裏散散步、賞賞景的,她不是個喜靜的人,一味叫她安然養胎她自然是做不到。當然楚皇畢竟不是個喜新厭舊的冷血之人,時不時也有來雲妃這裏瞧她的時候,時不時也會囑人為雲妃送來好些東西,囑她安心養胎、囑宮人們好生伺候。

但是楚皇與媛箐在一起的時間還是最多的。而媛箐因了莫離身子漸沉之故,來莫離這裏的次數也漸漸變得更為頻繁了。

這一切的一切被一個人看在眼裏——景妃顏傾翡。

這溫情脈脈的一切便铮地就變成了另外一種不可言說的意味。

楚皇因喜陪着媛箐、偶有那麽一刻閑暇還要去看莫離之故,基本就不再去傾翡的宮苑裏。這直接導致本就已經聖寵稀薄的景妃愈發變得失了皇恩聖寵。

把事态串聯起來依次去看,顏傾翡只覺的這一切一切都有着一個十分必要的關聯,那便是莫離主動讨好得寵的媛箐、并與媛箐達成了某種共識,使得媛箐幫助莫離在皇上那裏說好話、讨聖上歡心,并一起商量好了的孤立她景妃!

這景妃顏傾翡乃是非世家大族的顏家嫡出小姐,這顏家可是了不得,是大楚國不消言語、誰都公認的皇親國戚,與楚國皇室那素來是綁在一起一條船上的,從來榮辱與共。只這一脈家族便出過四位皇後及兩位太後,又與另一大族北冥家相交甚篤。故此,即便顏傾翡她不受寵愛與重視,她也仍然有着不靠楚皇便可光芒萬丈、跋扈不羁的本事。

這後宮裏的人察言觀色慣了,即便景妃這勢頭一日不如一日的退的迅速,他們也都大抵不敢招惹這位總也洶洶咄咄、其實沒什麽大心機的景妃主子的!

景妃與雲妃、淑妃之間這箭在弦上的一場無聲無息的惡戰,漸漸瀕臨到了白惡化的地步。一如碧溪一開始所料定的那樣,一切一切都在沿着一條看似既定、其實又九曲回腸變化多端的不可揣摩的前路,一直有條不紊的坦坦緩緩向前走……

這日正逢陰天,但并沒見到下雨的勢頭。灑沓秋日也還是貯藏着那麽幾分燥熱悶塞的,正巧了這麽個陰霾天氣,反倒把那發不出的悶悶暑氣給作弄的消停了不少去,反倒極适合漫步游園。

幾個宮外世家大族的舊時玩伴,今兒借着楚皇召見自家爹爹的機會,也一并入宮來找碧溪、媛箐敘舊。

媛箐自小便是副不喜熱鬧、言笑不茍的性子,若說敘舊也委實沒什麽舊好敘的,大抵也都是些碧溪的朋友。于是她便沒過去,只叫碧溪前去應付,後也是無聊,幹脆便又去了莫離那裏陪着莫離出外散步。

即便浸泡在朗朗的金秋灑沓中,這禦花園裏也是如素的春和景明一派生機。一些兒個花卉還将謝未謝在枝頭鬧的喧嚣,而那宮道兩邊縱橫植着的依依拂柳則更顯出郁郁蔥蔥、佳氣漸浮的好陣仗,入目只覺春秋交融、難得又可喜。

因莫離懷着身子,媛箐便比平時更多了些細致的照顧她,攙着她的臂彎一路挪步走得徐徐。

莫離也并不是為了賞景才來禦花園,她有些時候當真是怕自己就這麽蔫蔫的将養着胎兒,還不待臨盆時便已經成了個人人嗤笑的大胖子。不過是瞅着天色溫婉、氣候恰當,故而多做些走動罷了。

才小一陣子,媛箐便感覺到身邊的莫離有明顯的體力不支,也不急于點破她,就勢擇了個小石墩子扶着她過去坐下。

這頭頂被一大片柳蔭遮着擋着,剛好可以阻隔住溫溫的日光,而這個角度也可巧能夠把前方那一座座小亭長廊、假山翠竹鋪就的景致入眼入心瞧的真切,委實是叫媛箐與莫離心生出一脈靜默歡喜。

“媛箐。”這時莫離心頭一根柔弦撥動,也不知怎的便起一陣說不出的莫名滋味,啓口親昵的喚了媛箐的名字。

她從前一直都是喚一聲“妹妹”、亦或“淑妃”、亦或者是“淑妃妹妹”的。似眼下這般喚着“媛箐”,倒還是不多見。

媛箐纖心一動,旋即柔柔應了聲:“我在呢,怎麽了?”側眸去瞧莫離,思量着她是不是身子哪一處覺的不舒服。

但莫離眉心間起了一脈似清愁、又似是跌入回憶的恍惚之态,她徐徐然搖搖頭,複蹙眉款款:“為什麽我與妹妹,感覺竟是這樣的熟悉呢?”問的很輕,又像是在且言且揣摩着什麽一般。她沒有去瞧媛箐眉目間浮起了怎樣的反應,徑自複接了口去繼續,“第一次見面時,就覺的熟悉非常……”她歪歪頭,“似乎是前世裏,亦或是幾生幾世裏……見過一般……”後續的字句輕飄飄的似一脈過樹的風,徐徐然氤氲開平靜的心湖,就這麽跌碎了整個命盤的輪轉、浮生的聚散。

這話兒倒真切的戳中了媛箐的心坎兒!此時莫離這懷所感、這淺淺的清愁,何嘗就不是媛箐輾轉經久而百思不得其解的呢?若不是與莫離之間這一見面便覺恍惚隔世、便覺閑愁幾許而欲說還休的莫名情态,她這個委實不懂得自來熟的人,又怎麽會在短短幾個照面的交集間,便在心底下認定了莫離這個姐妹,與她之間走動的這樣頻繁、關系也潛移默化間變得就這樣親切了呢!

“大抵,是機緣吧!”媛箐有須臾的遲鈍,她自個其實也不大能确定這一切都是因為什麽,複揣揣摩摩的道了這徐徐的一句。

雖簡單而禪意其實彌深。

莫離一時惝恍,只覺自個铮地一下便陷入到夢寐交織、浮生兩忘煙水的一脈脈池沼中,并于此漸次淪了身魂下去,似乎很明白,又似乎無法辨識一個真切的自我。

“呦……”

迎面一嬌嬌女聲帶着些許跋扈、些許張揚的登地一下漫溯入了耳廓,一瞬便牽扯回了媛箐、莫離幾近失神中的一點神志。

二人漸趨重歸清明,順聲揚眸一瞧才發現——這可當真是應了句誠然不欺的冤家路窄!

素來就不怎麽和氣場的景妃顏傾翡正與她二人迎面過來,堪堪的就撞了個直面直對!

景妃着一席湖藍色紗質宮裙,起了幾個層次褶子的短拖尾将這身形招搖的曼妙多姿,又是這等輕盈的顏色、配着這張韶華流波朝氣暗氲的臉,又為她憑空造勢出一陣咄咄的初春朗日般風情款款的特有怡人感。

媛箐誠然是美的,媛箐的美麗誠然是奪天工地斧自然造化的手筆傳神;莫離身上那般風姿氣韻也誠然是悅眼悅心無可臨摹的;但同時也不得不承認,景妃顏傾翡這一身因了年淺而明媚如浮陽、又因素性而歡脫似林間小鹿的感觀,亦是為她自身所特有,這是媛箐與莫離兩個人加起來都怕是無法比拟一二的一份獨特。

“原來是景妹妹。”須臾僵持之後,媛箐舒了下心緒淺淺開口,這調子言的算是滴水不漏的缜密客氣。

她并沒有必要與景妃一見面兒就劍拔弩張,即便她知道景妃心裏可未必就這麽想。

一旁的莫離瞧見了傾翡,只淡淡掃了一眼,便把目光給移了開。誠然的,莫離比媛箐更要愛憎分明些,或者說對于自個不喜歡的人或物的态度要更真切些。

其實莫離是對的。

誠然媛箐已經持了這如水的客氣,但景妃并沒有把她的客氣給放在了眼裏半點兒去,她一向是這般不加收斂的性子,總也學不會領情:“本宮當是誰呢,原是兩個狐媚子在這兒靠着曬太陽呢!”吐口就是一句分外眼紅的損貶。

這話說的委實重了,也委實不客氣了,其間那份敵意更是不消篤猜的明顯之至了!

即便已然被逼到了如此地步,媛箐的本心還是不想節外生枝的。她開始思量擇個什麽由頭把這話鋒不動聲色的、婉轉的繞回去。

但身邊的莫離那性子其實也是爽利,她不同于媛箐的拖泥帶水,她從來都不肯吃虧:“呵,前邊兒倒是有只狐貍在嘤嘤的叫着,可惜是只不識數的狐貍。”莫離一笑,側眸瞧了眼媛箐,“淑妃妹妹且瞧,分明只有一只狐貍,可那狐貍卻說是兩只,可不好笑麽?”語盡掩着小口徐徐笑起。

這話分明是将顏傾翡給比作了狐貍,顏傾翡如何不懂得?她自是不罷休的,才欲發作,又兀地一下起了遲疑……

莫離現下懷着身子,自然是最碰不得的。經了方才心緒起落間的一急,此刻這一張臉竟兀地變得很是蒼白,嬌嫩的額頭蒙了涔涔的虛汗,一股腦兒便向下流淌。

媛箐也發現了莫離的不大對勁,心焦之餘轉目一哂眼前的景妃,心中登地就不知自哪裏起了這一LangLang壓不住的火氣!

她铮地一下自石幾上站起身子,也不多言,擡步上前對着景妃就招呼了一耳光去!

這突兀的一下子把在場衆人全都給唬了一跳!便連景妃都一時懵了頭腦的半點反應不過來!

媛箐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如此緊張莫離,但這懷愠惱誠然不是有心造作的,是發乎一脈不可遏止的殷殷切切。于是入宮以來,她頭一遭如此厲害、如此昭然的對着景妃發了飙:“妹妹入宮的時日遠比我長久,卻還得我來提醒妹妹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麽?”她一雙桃花眸緩緩眯起,沁出一脈漠漠森森的光暈。

媛箐的氣場平素不願顯,但一旦顯出,便說是山水褪色也不為過的凜冽……

便連眼下這一向傲慢跋扈的景妃,也被這氣場給震的莫名就矮了半截!被媛箐如此公然的給了一耳光,居然都是憋着一股郁郁感的狠狠瞪視她一眼,至最後甚至連瞪視的勇氣都再也沒有……

景妃就這樣負氣的拂袖離去,說是落荒而逃其實也不為過。

第十三回 箐兒,清兒……

碧溪聽了媛箐所講昨個在禦花園裏同景妃的那一遭交集,不僅沒如媛箐那般的憂急參半,反倒沒禁住于唇兮“噗哧”一笑:“卻是委實的難得,姐姐你終于霸氣了一回!”于此以帕掩口轉了眸波笑顏更為清潤。

媛箐講了昨日那一幹事兒,原是因心下又悶又堵故而同妹妹念叨一二的,卻被碧溪以這一陣朗笑給輕描淡寫了去。她心下自然一緊,擡手微搡了碧溪一把,帶些愛憐的嬌嬌嗔她:“你還笑!”複抿唇微定,“其實我現在後悔了。”

“有什麽好後悔的?”碧溪依舊不以為意,轉面重又掃了眼自個這多思多慮的姐姐,“那顏傾翡生就的那麽副招人嫌厭的嘴臉,橫豎你還給不得她一遭教訓?”于此眸波微動、聲息一哂,“若我是你,我早便借着皇上給你撐腰,把這些年來憋在心裏的那口惡氣對着她好好兒的出一出了!”複斂息略停,“也就姐姐你心軟,才拖延至如斯。”尾音一落,讪讪一嘆。

媛箐且聽碧溪如此言着,且不自覺搖首微微:“我們自幼便與景妃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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