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入門
住院期間,淩久時閑來無事突然想到,整個黑曜石,除了阮瀾燭之外,就屬程一榭的過門等級是最高了,她大致的算了一下程一榭開門的時間,發現他居然十一二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過門了。這麽小的年紀還能從那麽多扇門裏出來,程一榭的确是厲害。
和他的弟弟程千裏的第一扇門的時間至少相差了好幾年。
天氣也逐漸熱了起來,淩久時和阮瀾燭吃過晚飯,坐在醫院的小花園的角落裏乘涼的時候,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是阮哥嗎?還有,淩久時。”
聲音傳來後過了好一會,程一榭才出現在花園裏。
淩久時好奇:“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
程一榭:“我聞到你們的味道了。”
淩久時:“這花園裏各種味道混雜,這都能聞到?”
阮瀾燭解釋道:“他的嗅覺很靈敏,就像你的聽力一樣。”
程一榭的表情很嚴肅,淩久時發現他手裏竟是拿着一根煙。
淩久時,想想了一會兒,問他:“是要快過門了,心裏緊張?”
程一榭搖搖頭:“有些事,要想清楚了。”
阮瀾燭明白:“關于你弟弟。”
程一榭看向阮瀾燭:“阮哥,我要是在門裏遭遇了意外,我希望你能幫我照顧好千裏。”
阮瀾燭白了他一眼:“廢話。”
淩久時突然說:“未成年不能抽煙。”然後從兜裏掏出了一把糖,遞給程一榭說:“吃這個。”
五顏六色的糖果,像是炸開的煙花,看起來十分的漂亮。
程一榭剝開一顆糖紙塞進了嘴裏。
淩久時笑眯眯的看着他:“好吃嗎?那是紫色的是葡萄味的——”這糖是她在網上買的果汁硬糖,味道很不錯。
程一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是仔仔細細的把糖全都塞進口袋裏,然後轉身走了。
淩久時看着他的背影挺高興的,雖然程一榭比她先到門裏面,但在她的眼中,程一榭也只是個沒滿十八歲的孩子。
離淩久時他們從門裏面出來已經有三個月的樣子,他們都已經出院,回黑曜石繼續修養,淩久時的身體是恢複的差不多了。但是阮瀾燭依舊看起來很虛弱,雖然和他剛從門裏面出來的時候相比,已經是康複了不少了。
栗子最近對待淩久時的态度已經恢複了從前,經常喵嗚喵嗚叫着,跳到淩久時的身上趴着哼哼唧唧,還喜歡用臉頰蹭着淩久時的下巴, 一副嗲的不行的樣子。
淩久時看着撒嬌的栗子簡直心都軟成了一汪泉水,用手指撫摸着它的下巴溫柔呼喚道:“乖寶寶,乖寶寶。”
程千裏看見淩久時這樣子,說:“淩淩啊,你知不知道自己逗貓的時候很像一個慈祥的母親。”
淩久時:“……”慈母就慈母吧,反正我家栗子就是我的小寶貝。
在某個陽光燦爛的下午,阮瀾燭突然找到了淩久時,說想和她談談。
淩久時去了阮瀾燭的卧室,看見他正坐在窗戶旁邊的椅子上面,陽光在他的身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像是在散發着淡淡的光芒。
淩久時叫他:“瀾燭。”
阮瀾燭睜開眼睛,眼裏并無睡意,依舊是如湖水般深沉寧靜,他道:“坐。”
淩久時走進來,在阮瀾燭身邊坐下。
“身體感覺怎麽樣?”阮瀾燭問。
淩久時點點頭:“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她的目光落到了阮瀾燭的鎖骨上,阮瀾燭的鎖骨非常漂亮,線條優美,簡直像是雕塑裏才有的模樣。然而美中不足的,便是在鎖骨靠下的位置上多了一條暗紅色的傷痕。淩久時突然就有些遺憾,阮瀾燭是完美的,他身上不應該出現這些痕跡。
“對不起。”淩久時道,“這次都是因為我,我要是厲害點,我們就不會有危險了。”
阮瀾燭道:“我說過我會相信你,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
“我想過了。”淩久時說,“既然決定要走完這十二扇門,我就應該獨自去刷刷門,漲漲經驗。”淩久時最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從她接觸門開始,她就和阮瀾燭沒有分開過,一直是阮瀾燭帶着她護着她,而別墅裏的其他人,除了程千裏之外都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淩久時并不想成為阮瀾燭的累贅,與其說是被保護對象,她更想和阮瀾燭并肩戰鬥。
阮瀾燭觀察着淩久時的表情,問她:“你不怕嗎?”
淩久時搖搖頭。
阮瀾燭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我第一次獨自進門的時候,還挺害怕的。”他似乎覺得有些好笑,“怕的要死,不過怕也沒有用,身邊的人總不能帶我一輩子……淩久時。”他叫了淩久時的名字。
淩久時看向了他的眼睛,兩人視線相觸,淩久時聽到了阮瀾燭輕聲開口。
他的語氣很淡,但卻帶着股執拗的味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護你一輩子,無論是你的一輩子,還是我的一輩子。”
這句話讓淩久時的心髒猛烈的跳動起來,她的耳根泛起一點紅色,竟是一時間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淩久時堅持道:“但只有我變強了,才不會拖累你們。”她說的認真,目光又落到了阮瀾燭鎖骨上的傷口上,“這樣到了第十二扇門,我們才能從裏面活着出來……”
阮瀾燭轉過身,走到了屋子一側,打開了放在屋子角落裏的保險箱,從裏面取出來了一張紙條。
接着阮瀾燭回到了淩久時的面前,把紙條遞給她:“這是第三扇門的線索,你可以在論壇上接活兒,活着我給你介紹。”他加重了聲音,“但這次進門的,只有你一個。”
淩久時鄭重點頭,拿過了阮瀾燭手裏的東西,對他說了聲:“放心。”
淩久時轉身離開,出門的時候看見阮瀾燭又回到了椅子上,閉上了眼睛,看起來似乎有些累了。她輕輕的合上了門,在心中祝願阮瀾燭有一個好夢。
其實這次阮瀾燭住院的時間裏,有不少其他組織的人曾過來看望。說是看望,其實更多的是打探消息,畢竟阮瀾燭這種已經過了十扇門的大佬可不多見。
白鹿的黎東源也厚着臉皮來了,阮瀾燭說不想見他,但他卻非擠進來,所以全程阮瀾燭都沒給他好臉色看。
淩久時在旁邊坐着給阮瀾燭剝荔枝吃,阮瀾燭微微張嘴,乳白色的柔軟果肉便被他含進了淡色的唇裏,細細咀嚼之後,嘴便一張,淩久時便把果盤遞了過去,他的舌頭便将黑色的果核推了出來。
吃東西的整個過程竟是十分的優雅,看着阮瀾燭的模樣,淩久時突然就理解了譚棗棗的那句美人就該吃荔枝。
黎東源坐在旁邊,臉上帶着親切的笑容,和門裏面的他簡直是大相徑庭,他說:“瀾燭啊……”
阮瀾燭斜眼瞪了他一眼。
黎東源只好改口:“阮哥,阮哥,最近身體怎麽樣啊?”
阮瀾燭:“好不好你沒看見?有事直說。”
黎東源轉頭看了眼淩久時。看神情,似乎有什麽想說的,但是礙于淩久時在場沒說出來。
淩久時适時站起來,表示自己想去洗個手。
阮瀾燭沒攔。
黎東源說:“我馬上就要過第九扇門了,就是那個……”
阮瀾燭:“沒有,滾。”
黎東源:“……”
“你不要那麽冷漠好不好。”黎東源卻委屈了起來,“你假裝祝萌和我談戀愛的事我都還沒和你算賬呢。”
然而阮瀾燭心硬如鐵,絲毫不為所動:“你也可以算一下。”
黎東源道:“我聽說你手上還有幾張第九扇門的紙條……”
“所以呢?”阮瀾燭看着他,“你來看我,就是為了這個?”
“果籃在外面呢,特別大,整個水果店最大的,我是真心實意來看你的。”然後黎東源終于說出了今日他來這裏的目的,“順便問問,能不能把線索賣給我?”
阮瀾燭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不可能。”
見到阮瀾燭是這樣的态度,黎東源顯得有些焦躁,他說:“要不,你出個條件,我時間真的不夠了。”
“第九扇門的線索給你也不是不可以。”阮瀾燭道,“但是我确實有個條件。”
黎東源:“什麽價錢你随便出,只要我付得起……”
阮瀾燭:“誰要你的臭錢。”
黎東源尬笑:“是是是,你從來都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什麽條件快說吧。”
阮瀾燭:“你替我陪淩久時過一次門,第三扇門。”
黎東源聞言一愣:“你該不會是……”
阮瀾燭道:“對。”
黎東源表情大變:“你瘋了?!他是個男的啊!!”
阮瀾燭道:“女的。”
黎東源表情更驚訝了:“你們這對變态啊!男的喜歡穿女裝,女的穿男裝!”
阮瀾燭已經不耐煩了:“要麽答應,要麽滾,不要在這浪費我的時間。”
黎東源臉色陰晴不定,最後還是咬牙答應了下來。
空下來後,淩久時開始查詢線索上的內容,那是一句話: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個哭兒郎,路過此處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光。
淩久時記得這似乎是民間的一個偏方,據說家裏的孩子如果一直哭鬧不止,便可以将這句話寫到紙條上,然後把紙條貼到人經常走動的路口,路過的人念的多了,家中的小兒便可止住啼哭。
淩久時打開電腦,想着看能不能在網上接個屬于自己的活兒。不得不說,網絡這東西是真的方便,不用見面,就能快速的解決問題。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有一個小姑娘發了帖子,說她想找人帶過門。
淩久時在看了她的資料後,給她發了私信,詢問了一些細節。得知她是個大一學生,目前已經過了兩扇門,第三扇門是在兩個星期後。
淩久時把這些資料給阮瀾燭看了看,問這個人行不行。
阮瀾燭看完資料後表情有點微妙:“大一的女生,你确定,就這個人了?”
淩久時:“反正誰都不認識,誰都一樣,而且我覺得選女生比男生安全一點,況且她年級也比較小……”如果遇到什麽居心叵測的情況,也比較好處理。
阮瀾燭道:“這人看着像新手,可能會出問題。”
淩久時道:“能出現什麽問題?”
阮瀾燭:“能出現的問題可多了。”他說,“你去找陳非,讓他給你好好上上課。”
淩久時點頭說好。
“記你第一次獨自進門,一切都要小心,盡可能周詳。”阮瀾燭叮囑道,“對了,把你所有道具都帶上,那些東西可能會在關鍵時候救你一命。”
淩久時嗯了聲,示意自己知道了。
阮瀾燭不放心的繼續囑咐:“還有,別人說的話不能輕易相信。有的人動機複雜,所有不起眼的細節都不能放過。”
淩久時:“好啦,我都記住了,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啰嗦呢。”
阮瀾燭:“……”
之後陳非給淩久時上了課,科普了一下在論壇裏面最容易遇到的幾種騙局。
陳非:“首先是謊報門的等級,甚至有人在論壇,自稱是第三扇門,但其實是第七扇門的情況。”
“那怎麽辦?”淩久時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操作,驚了,“那只能進去啊?”
“對啊,只能進去。”陳非很耿直的說,“我沒加入黑曜石之前,就被坑過一次,進去之後我連宰了那個人的心都有了。所以在進門之前,一定要核實清楚情況。”
淩久時道:“那還有別的什麽情況嗎?”
陳非說:“還有一種情況嘛,就防不勝防了。”
淩久時:“什麽情況?”
陳非非常氣憤地說:“謊報個人信息。一米八的壯漢假裝成一米六的姑娘……”
淩久時:“聽上去……還好吧……”
“好什麽好!”陳非很生氣地說,“很傷士氣的!這不純純打擊積極性嗎!”
淩久時:“……那他就不怕我們認錯人嗎?”
陳非拍拍淩久時的肩膀,長嘆:“不要想太多了,其實我們經常認錯人,比如阮哥,搞錯對象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淩久時:“……”她想到了她和阮瀾燭的第一次相遇。
“準備什麽時候進去?”阮瀾燭似乎提前和陳非談過了,知道這次進門只有淩久時一個人,“這是你的第一次,大家都給你好好慶祝一下吧。”
淩久時:“……不用吧。”這有啥好慶祝的。
“這是傳統。”陳非說,“獨自進門是非常危險的事。雖然大家都不希望這樣,但誰也保證不了,不會出任何事。所以與其說是慶祝,倒不如說是提前準備歡送會,這樣如果進門之後出現了什麽意外,至少和別墅裏的人好好告別。”
淩久時:“一個人進門這麽危險嗎……”
陳非說:“獨自進門不可怕,只是意味着,你将負起更多的責任。”
淩久時無語:“你說話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說得我要去送死一樣。”
程千裏這貨在飯桌上直接哭了起來,說:“淩淩,你安心的去吧,我會替你照顧好栗子的。”
淩久時:“……”你不會說就別說了。
阮瀾燭:“別亂說話,別給淩久時那麽大壓力。”
程千裏:“從從今天開始,栗子就是我的兒媳婦,我一定會替你好好照顧它的!”
淩久時:“栗子是只母貓。”
程千裏:“土司是只公狗。”
還能跨物種結婚呢!淩久時簡直無話可說,很想給程千裏腦殼上來幾下,反正都那麽傻了,再打幾下也不會更糟。說不定還像是修電視那樣拍兩下給拍好了呢。
不過除了程千裏之外,淩久時都能看出別墅裏的其他人都在擔心他,雖然幾人都表現的十分克制。
幾天後某個傍晚,淩久時正在和大家吃着晚飯,突然手镯開始閃爍,衆人擔憂的看着她,她冷靜地檢查了一遍背包裏的道具,然後背上包,微笑的和大家告了別,随手推開了一扇門,坦然的走了進去。
淩久時推開門後,并不意外的看見門外的景象,變成了十二扇黑色的鐵門。她數了數, 确定她要進的門的确是第三扇後, 才走到門口,伸手将面前的鐵門拉開。
而在她進門後,衆人便很有默契的走到了那扇淩久時進去的門前,等待她的回來,祈禱她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