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職宴的故事(4)
曲桂芬擡了擡頭,膽怯地瞅了黃國坤一眼,又急忙低下頭。黃國坤看見她嘴唇張了張,仍然猶豫不決,他便讓她坐在椅子上。“如果你頑固不化,根據法律,我們也是可以定案的。不過嘛,你可要承擔個知情不報故意隐瞞的罪名。而且,作風不好,勾引知青……哼!”他故意不往下說了。他真為自己恰達好處地運用語言,充分發揮弦外之音的作用而得意。要知道,在某些情況下話不用說完,就會收到此處無聲勝有聲的效果。果然,曲桂芬長嘆了一口氣,便坦白交代了:“那天晚上…..老石是拎着鎬子出去過,回來以後慌慌張張的樣子,滿頭大汗。”
“他那天穿的是什麽鞋。翻毛皮鞋?”
“不是。是一雙棉鞋。”
“你問過他去哪裏了嗎。”
“沒有。他的情況我了解得很,問了也是白問,不肯說的。而且,他老是對我無休止打罵。我也不敢。”
“你當時有發現鎬子上有血跡嗎。”
“沒發現,當時沒有開燈,黑咕隆咚。”
“他帶出去那把鎬子藏在哪兒。”
“我…..因為第二天聽到風聲說老羊倌被人用鎬子打死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和我家老石有沒有關系,反正就是害怕惹是生非,所以悄悄把鎬子藏在土豆窖裏了。噢,對了,藏的時候我留心觀察了一下,那鎬子上面好像是有幾滴紅紅的東西,就抹去了。”
“你這話屬實?”
“屬實,完全屬實,公安同志,我只求ZF寬大處理。”
“好,你先回去。”
曲桂芬走後,黃國坤心中一塊石頭終于落地了。現在看來,案子的脈絡基本清楚了。人證(老石和他媳婦曲桂芬),物證(鞋),旁證(群衆反映),兇器(大鎬子)具在,兇手可以斷定了。兇犯老石是因為媳婦和別人胡搞而氣成精神病,必然對他懷疑的男人具有複仇心理,盡管這種心理是變态的,但非常有可能促成行動。老羊倌住在隊裏,和兇犯一牆之隔,平時曲桂芬與之接觸的時間一定不少,被老石看見便産生報複心理。再說,雖然群衆反映老羊倌挺正派,畢竟是光棍漢,曲桂芬又是那種女人,誰能保證他們之間真的清白,再說,老石的供詞肯定不能拿來作為定案依據,他卻一口承認自己用鎬殺死了老羊倌,原因是老羊倌和自己媳婦胡來,似乎被他撞見過。這供詞總體上看來也算符合邏輯,文獻上也有記載,有些精神病人偶爾也有腦子清醒,吐真言的時候。
為了進一步證明自己的判斷,黃國坤又取來那把鎬子,掏出放大鏡,像福爾摩斯那樣,又一次細心地察看起來,很明顯,只要發現血跡,請法醫取樣鑒定一下。如果和死者的血型能對上,那就更加确鑿無疑。他認真仔細地找啊找,心裏真讨厭死了曲桂芬這個女人,多什麽事,把血液擦掉幹什麽!就是她——本案的罪魁禍首,古人說過“女人是禍水”,好像曹操也說過:“我若不是女人生,天下女人都殺死!”他們的言辭固然過激,但古今中外因為女人失去江山大業,因為貪色而喪命者,多不勝數。想那天下須眉,能在嗟嘆之時引以為戒,總不為過吧……突然,他的手抖了一下:果然,放大鏡在那流光結實的紫檀色水曲柳鎬把中間的地方停住了,他發現那上面有一塊指甲大小的褚黑色污跡。他用手帕把這地方包起來,向局裏要了摩托車,帶在身上,連同那些整理成冊的走訪,座談,訊問,出證等筆錄和正式材料,還有連夜寫成的結案報告,回到鎮分局。
“局長,情況就是這樣……”
“你認為可以結案了?”
“是。”黃國坤回答過後,看見老局長鄒建德臉上兩道劍眉不易覺察地皺動,不知怎的,在他心裏投下了陰影。一種不安的焦躁像幾只螞蟻般悄悄爬到身上,讓他坐立不安了。“嗯。小黃同志第一次單獨執行任務,工作得挺認真。這是好的。”聽到老局長這句話,他更加意識到情況不妙。
“這個案子,依你看來,可以結了。但是有幾個疑點,不知道你想過沒有?第一,兇犯石臨行兇的原因是因為媳婦曲桂芬和被害人有暧昧關系,但根據群衆證實,被害人一貫作風正派,從不沾邊這種事情,這就使石臨行兇的前因似乎無法成立。”
“第二,根據曲桂芬證實,石臨在案發當晚曾經扛着鎬子出去過,回來以後出了很多汗。那麽問題來了,他為什麽出汗呢?你好好想想,很多汗,什麽叫很多汗?是和被害人厮打而出的嗎?顯然不是。因為現場沒有搏鬥跡象,被害人死亡時的體态證明時在遭遇突然襲擊致死,說明當時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難道是石臨殺人以後跑回家而出的嗎?也不可能。現場距離他家只有一牆之隔,一共才沒有20步遠。那會不會是吓出來的冷汗?不,更加解釋不通。當時的天氣很冷,到家以後也不會大汗淋漓。那石臨出了很多汗,到底應該怎麽解釋?”
“第三,如果說石臨是個複仇狂,那麽全隊有那麽多個和他媳婦不清不白的人,有的公開登堂入室,他都未曾有過殺人舉動,為何卻偏偏要對這個并不是主要……也可以說根本就不是仇人的老羊倌呢?”
“第四,從現場勘察記錄看,兇手留下的足跡是一個翻毛皮鞋的後跟,印跡挺深,挺清楚。這就說明兇手的皮鞋一定是後跟高于前腳掌的那種皮鞋,而石臨雖然也穿翻毛皮鞋,其鞋底後跟基本上磨平了,這種鞋底只能留下完整的腳印。照此可以設想,那個留下鞋後跟印的人,是另外一個人。”
“第五,案發現場是在羊圈外屋,被害人又是一個羊倌,作案原因有沒有可能和羊有什麽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