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棄的天使(2)
蕭櫻拿下報夾翻了翻,感到大為驚恺了。果然,報夾上的《雲溪日報》只剩下12月1日和12月11日。。這位女刑警要的那幾張偏偏都不在這報夾上!怪事、誰給拿走了?假若拿去包點心、包些小零碎之類也是常有的事,可是現在警方指明要這幾張,這事就太怪,太跷蹊了!
趙宛韻松了口氣,總算問對了。她從寶寶裏拿出那疊舊報紙:“丢失的報紙全部在這裏。”怪事、怪事!”蕭櫻大概是東南沿海一帶的外地人,說普通話齒音很重,說“事”和“是”總帶嘶嘶的口音。“這是誰拿走的?你是從誰手裏拿來的?”
當然,作為警方正在進行偵詢時,是不能、不允許回答被調查人的提問;被調查人這樣提問,顯然也是不合時宜的。這位女醫生還有兒分書卷氣。趙宛韻避開她的問話,鄭重地提問:”你吸煙嗎?”
“怎麽可能,我一個女人家家,不可能吸那個。而且我最讨厭吸煙的人。”
“那你這兒有煙灰碟嗎?”
“喔,煙灰碟,我這兒倒是有一個。”蕭櫻轉身從寫字臺後面的茶兒上取出個墨色大理石的姻灰碟。”這是去年我出差到雲南大理時買回來的。我喜歡這石頭的花紋。我把它作為工藝品,平時放在書桌上,壓壓表格和報紙,省得紙片被風吹飛吹跑。趙宛韻接過這煙灰碟,如獲至寶。嗯,是橢圓的,是有些重量,是能把.沓報紙壓出印跡。她把這大理石的煙灰碟放在帶來的報紙上,啊!印跡果然全部吻合,就像是圖章和章印一樣地吻合。
“你這辦公室都有誰來?”
“誰都來,醫生、護士、院領導、勤雜工……”
“你這辦公室平時誰來收拾?”
“我自己。但有的時候,是勤雜工。”
“勤雜工是臨時請的嗎?”
“是一個老大爺。”
“他也會整理報紙嗎?”
“對對,有時候他也會拿一些舊書舊報紙賣給廢品站。。”
“我希望馬上見到這位老大爺。”趙宛韻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在暗暗思忖:“這位老清潔工在清理廢品的時候,會不會把寶寶也作為廢品處理掉?”蕭櫻真不高興這位女刑瞥老跟自己糾纏,要做的事太多了,怎麽忙都忙不過來。好吧!快去問別人吧,自己好盡快脫身。
蕭櫻帶着趙宛韻找到了那位老大爺、老勤雜工。這微微佝偻的老人,腿很短,手臂很長,額扁平,颚突出,很有些大猩猩和類人猿的味道。他剛涮完拖把,正端着盆髒水走出花棚,要去倒掉。趙宛韻腦子裏忽然湧現出一句帶有諷喻性警告性的諺語:“你在潑髒水的時候,可不要連剛生的孩子一起潑掉!這句諺語湧到女刑警的唇邊,差點兒說了出來。老大爺見來了位威嚴的警察,他還沒分清男女,手中端的那盆髒水就搖晃起來。蕭櫻給他倆作了介紹,本想脫身就走但衣角又被趙宛韻拉住。她對她擠了擠眼、意思是:坐,坐、再坐一坐,讓我們一起談談。蕭櫻只好耐下性子和趙宛韻同坐到一條長板凳上。“老大爺,你家有幾口人?”
這位老頭不知是啞,還是不愛說話,只伸出三根幹瘦幹瘦的手指。趙宛韻追問:“哪三位?”他垂下手,垂下頭不作回答,眼睛看着濕漉漉的泥地,目光呆滞而混濁。陪坐着的女主任忍受不住時間的拖延和消耗。她不得不替代他作簡單的回答:“他家只有個兒子和兒媳。兒媳在我們醫院當護士。”趙宛韻提高聲音問:“還沒有孫子嗎?”一聽這聲氣逼人的問話,老頭突然驚駭地仰起了臉,他的眼球中似乎只有眼白沒有眼黑;随後,又把頭垂下去,垂得更低了。蕭櫻真不願談這些乏味的瑣碎問題,她真想趕快去趕寫她的講稿;不過她要不代回答看來詢問會拖得更加漫長:“他有一個剛出生十幾天的小孫女,突然失蹤了,他的兒子和兒媳,都快急瘋了,不知誰搶走的,抱丢的?1”
趙宛韻聽到這裏,再也不能平靜,她怒沖沖地站立起來,亮出在手中攥了好久的報紙:“喂!你這位裝聾作啞的老大爺,我要請你看看這些報紙!”那個類人猿似的老雜工一看攤到自己面前的報紙,目光驟變,仿佛不是從眼瞳中閃。出來,而是從一個骷髅的空眼眶中幽幽閃爍。“喂!再請你讀一讀報上登的這篇評論,認識字嗎?認識這标題嗎?這标題是:《不要重男輕女,棄嬰溯嬰是犯罪行為…….”
沒等趙宛韻再說下去,讀下去,那呆滞的老頭突然發出原始人般地原始叫聲,嘶啞而凄厲。他把報紙一把抓過來,撕得物碎粉碎,然後撒開他那兩條短腿,順着棚邊的小路沒命地奔逃。趙宛韻狠勁拉了女主任一把:“追,你跟我一起追!”……
趙宛韻又頂風冒雨地下班回家。她一進家門,接到鄭勁松打來的電話:“孩子的爸爸媽媽找到了。我們馬上就到。”趙宛韻真舍得讓人抱走這個可愛的寶寶。她急急上前把她抱在懷中親了又親。“寶寶,爸爸媽媽來啦,你們很快就可以團聚啦!”很快鄭勁松領着一對青年男女登門拜訪。女的圓圓臉,圓圓鼻于圓圓嘴,果真是這女嬰臉型的放大,和昨天趙宛韻坐在月光下畫的那張素描,非常相像。這位年輕的媽媽,幾天幾夜沒找着自己的親生骨肉,真差點急瘋了。她撲上來把女嬰抱在懷裏摟緊更摟緊,仿佛怕一松手,娃子又會重新失落。她流淌着簌簌熱淚說:“都是你的爺爺壞,爺爺太壞。你剛一出世,他就恨上了你,說你傳不了宗,接不了代。誰想到趁我們上班的時間,他會下這樣的毒手!他會拿你去扔掉!”
那個年輕的父親看出也不太會說話,只是哆嗦着嘴唇哆嗦着手,把那受凍受驚現在又受寵的女嬰,用手撫摸了又撫摸。趙宛韻這時拿出手機,笑着提議大家一起合個影。這當然使得所有人都笑口全開。合影以後她打開編輯在照片上寫下了幾個字:《呵,遺棄的天使》
“诶,妹子,快回局裏。”鄭勁松接完局裏打來的電話,便催促趙宛韻回去:“黃局說有新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