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or謀殺(10)
在一陣焦急的等待和似乎很長時間的寂寞中,王景同回來了。大家望去,見他那兩只問號似的眼睛裏含着淚水,緩步走過來,用呆滞的目光望着大家。當他的目光停在肖小慧臉上時,突然意識到什麽。把放在辦公桌上的旅行包交給肖小慧,像是抑制住極大的痛苦似地,只說出兩個字“化驗。”見肖小慧出去後,他眼裏的淚終于落下來,自言自語:“悲劇!簡直是愛情的悲劇。是他……廖世雄,殺害謝麗娜的真正兇手。直到現在我還不完全相信。”
這一瞬間辦公室裏的空氣凝固了。人們似乎屏住了呼吸。方局兩腳像被釘子釘在地下一樣,神情僵呆了。
廖世雄獨自一人漫步在通往郊區的、僻靜的小路上。遠處,兩邊的天際湧起了一塊塊烏雲。黑灰色的雲塊在緩緩地移動。廖世雄望去,感到那形狀不一、有高有低的烏雲像是一頭頭猛獸,兇猛地朝他撲來。已經快到腦瓜頂上的那塊橢圓形的、仔細揣摸着竟像是一頭雄獅。他蒙住了眼睛,再定睛看時,烏雲仍是烏雲,藍天還是藍天。
他覺得呼吸困難,似乎胸前被什麽東西壓住了一樣。腳似乎重了,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很大的困難。他就這樣漫無目标地朝前走着,不知道什麽時候,沉痛的腳步又把他帶回到四年前那個難忘的晚上———
那天晚上,他執行任務回來。天已經很晚了,解放橋上的電鐘敲響了十二下。當他走下橋,拐進一個黑暗、僻靜的馬路時,他聽到一陣騷亂聲,其中似乎有一個女孩子在吵鬧。廖世雄貼着牆,摸黑向前搜索着。沒走出十幾步,他便發現這樣一個可怕場面:六、七個流裏流氣的青年,正在圍着一個姑娘。他們有的拽姑娘的上衣,有的扯姑娘的褲子,還有個留小平頭的青年緊緊地堵住姑娘的嘴。而姑娘在掙脫着。
心底的怒火和渾身的熱血一齊湧上廖世雄的腦瓜頂,他使出最大的氣力,大喝一聲:“住手!”說着,幾步串到明處,離那夥流氓只有四、五米遠。
流氓們被這猛虎般的怒吼吓呆了。當他們看清眼前的警察手裏沒有武器時,都一個個兇相畢露了。廖世雄的血管都氣炸了。他沒容得再想什麽,一步串上去,把緊縮回來的拳頭猛地朝那個小平頭打去。憑感覺,這一拳,對方的鼻梁骨一定塌了。其餘的,見警察如此厲害,便一窩蜂似地跑了。
廖世雄走到姑娘面前,用責備的口吻說:“以後少走黑路。一個姑娘家。”可當他的目光和對方的目光相視時,他突然感到姑娘的目光像塊磁石,是那樣地吸引他。于是輕輕地說:“快走吧,我送你出這條黑路。”
第二天,他一出門,就愣了:昨天救過的那位姑娘,倚在樓前的大門旁,她像是等了一會兒了。“你怎麽認識我家的?”他感到奇怪。 “昨天晚上你送完我,我又送你。一直跟你到家門口。”姑娘那雙眼睛忽閃着說。廖世雄本能地感到臉紅紅的。他感覺到對方那雙燃燒的眼睛在看着自己。“你只讓我在這站着?”姑娘笑着說。
廖世雄急忙說:“噢,請屋裏坐,屋裏坐!”
進屋後,廖進雄出于禮貌,先開了口:“你叫什麽名字。”
“謝麗娜。”
“在哪工作?”
姑娘臉上掠過一絲不安,忙掩飾着說:“喔,在市芭蕾舞團。”
“芭蕾舞演員?”
姑娘使勁點着頭,笑了,嘴邊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
不知道為什麽,那天廖世雄跟謝麗娜說了那麽多話。而且說的津津有味。他盡量地避開對方那動人的目光,可又不時地去迎合那種目光。他隐隐地感覺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他腦海裏盤旋着。以至後來的幾天裏,他都是很興奮的…….幾天後的一個晚上,他倆第一次漫步在海河邊了。多麽迷人的晚上呀!河水似乎清了,連空氣裏,似乎都彌漫着一陣芬芳香味。難道這就是愛情?廖世雄完全沉醉在幸福之中了。那是些多麽美妙、幸福的日子呀!然而都逝去了,逝去了……
“他們就是這樣地相愛着。愛,這個字眼,對第一次産生愛情的人來說是多麽珍貴呀。他們似乎愛到發狂的地步了。可越是這樣,謝麗娜越是不安。她的遭遇對方能諒解麽?”王景同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他拿着那個日記本,倚在窗臺上,為大家解釋着。屋裏靜得出奇。
“作為謝麗娜來說,”王景同接着說,從她遭污辱那天起,她把社會整個看颠倒了。在她的眼光裏,世上的男人,沒有一個好人。廖世雄的出現使她思想上突然閃過一線光亮,男人并不全是壞人。男人中也有好人,廖世雄就是一個,于是謝麗娜對他産生了愛情。
謝麗娜的經歷是坎坷的,可心靈卻仍然是幼稚的。為了求得廖世雄的愛情,她和社會上那些流氓疏遠了。每天到廖世雄家來照理家務,幫助廖母幹活。确實,她感到自己的生活處在一個新的田地裏了。
“可越是這樣,她越是拖着一種沉重的‘負債’感。她那悲慘的遭遇,能不能跟廖世雄說呢?她真心地愛廖世雄,可一開始又欺騙了他,她說她是市芭蕾舞團的演員。能總這樣下去麽?”
“那天是中秋節。他倆倚坐在床上。可能是晚上喝了點白蘭地的緣故,謝麗娜的臉像是一朵綻開的花兒,兩只眼睛閃耀着動人的光芒。他倆望着天空,從七月七牛郎會織女說到将來的生活。說着說着,謝麗娜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廖世雄,流露出一種央求的、複雜的目光……”
廖世雄誤解了這種目光。今天晚上,他不知道心裏為什麽這樣激動。這次,他沒有避開對方那動人的目光。而是緊緊地抱着謝麗娜,用他那溫潤的、發燙的嘴唇去吻她。謝麗娜紮在廖世雄的懷裏。廖世雄像瘋子一樣,吻她的頭發、吻她的眼睛、鼻子、胸部……‘咱……咱們結婚吧。’廖世雄喃喃着,把謝麗娜抱了起來。謝麗娜得到了真正的愛,她渾身沒有一點兒力量了,她閉上眼睛,盡情地享受着這愛……
“他們在床上躺着,突然謝麗娜擡起頭來,含着滿眼的淚花,帶着央求的語調說道:世雄,你能原諒我嗎?我騙了你!我根本不在芭蕾舞團上班,而且我、我……我已經失過身了……”
“啊!”像一聲霹靂,在廖世雄腦子裏炸開了。他用陌生的、吃驚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謝麗娜,像是第一次認識謝麗娜似地,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