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長裙（2）
餘瑾梅停住腳，心疼地看着弄髒的地毯又下意識地彎下腰摸了一下，沒想到她手指真被染得鮮紅。她一愣，伸手敲了敲李衆的房門發現，沒人應……她看着【請勿打擾】的燈兒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輕輕一擰門把手，門開了。
窗簾沒有拉開，屋裏光線很暗，李衆坐在靠牆的桌前，頭擱在桌上，閉着眼睛……血漬從他坐的椅子下面滲開去……洇了很大一片，直到門口……
餘瑾梅尖叫起來。
突如其來，異樣的叫聲驚動了房間裏和陸續上樓來的人們，大家一下子擁到餘瑾梅的身邊，又順着她顫抖的手指朝房間裏看去……
所有的眼睛都流露出緊張、疑問和恐怖。
導演關世強伸出一只胳膊攔在門口對剛剛擠過來的制片主任高鷺為低聲說了句什麽。高鷺為眼神渙散，似乎并沒有聽清關世強的話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走進李衆的房間先把手指放到李衆鼻子下面不得要領地試了試又按以往電影上演的去摸李衆脖子上的動脈。
“！”他的手剛剛觸到李衆的皮膚，就像被燙了似的縮了回來。而後，他轉身退出房間擠出人群，走出老遠卻又不知所往。剛剛趕來的佟方聽見主任喃喃自語道：“TMD，涼得像廁所的磁磚。沒救了。”
人們愕然，嘩然，手心裏冒出了冷汗，嗓子發緊，頭皮發脹。“死人了”，“死人了”的聲音象浪頭一樣從走廊這一端滾向另一端。
曹曉琳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給酒店保衛部打電話。她緊張得居然拿倒了手機，是一個留着大胡子、在幾個人中說一不二的武打演員走過來幫她掉正，又退回去和他神情嚴肅的同伴遠遠站在一起。
劇務宋建剛和照明胡立新擡着一箱東西走出電梯，一看走廊上擠滿了人，兩人臉上同時露出一種愛看熱鬧的興奮表情，胡立新大聲喊着：“幹嘛呀這是，出人命了不成？！”
可沒人回答，甚至沒人和他們交換一下眼神。壞了！宋建剛扔下箱子跑進去，關導正在鎖柱李衆的房門：“攝制組，全體到會議室開會，現在就去！”
佟方跟宋建剛簡單講了一下情況，宋建剛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
中午。12時5分。
五樓會議室坐得滿滿的，宋建剛不得不從其他房間搬來好幾把椅子。關世強和高鷺為坐在一塊兒，各自掏出煙來點上，兩人臉上一樣的絕望表情。
高鷺為抽了口煙就站起來，點人頭：”都來了嗎？點點名吧，導演組，導演、副導演、場記，齊了；攝影組，攝影、攝影助理、還有照明，來了吧？美工部門，美工、美工助理、服裝、化妝、道……木工，齊了。演員，男女一號、配角、龍套、武打演員也來了吧。制片部門，制片、劇務、會計，行了，都到齊。”
說話間，窗外傳來此起彼伏的警笛聲。房間裏又亂了，靠窗的人伸出脖子往下看，然後回身向其它人無言地伸出了四個手指。
亂過之後，大家才覺得今天的這個會有點怪：沒人主持，也沒人講話。導演仍在埋頭抽煙，制片主任也擺出一副平民百姓的面孔，與己無關的左顧右盼。
“主任，接着說呵。”冷場許久之後，有人冒出一句。
“我沒什麽要說的，導演談吧。”高鷺為客客氣氣地說。
“您是主任，還是您談。”關導誰也不看只顧着低着頭抽煙。“你可別誇我，攝制組說到底還不就是一個導演。”高鷺為也又摸出煙來抽。
繼續冷場，樓道裏響起了雜沓的腳步聲。
“您二位別謙讓了，人命關天，黨員站出來吧。”佟方又率先忍不住了。
“我不是黨員，”導演馬上說，“什麽黨派都不是。”
“我是帶翅膀的黨員﹣﹣飛（非）黨員。”
高鷺為的話使屋裏的氣氛緩和了一些。佟方象個司儀似的站在那兒，嘟囔着，難道咱們真的和黨斷了聯系不成。
攝影邵援朝捅了捅坐在他旁邊兒的劇務宋建剛：“你不是當過兵嗎？你是不是？”
“是倒是，可我……”
“都什麽時候了，別推了。 “邵援朝大聲說，”導演，主任，有救了，建剛是黨員。□□。”
宋建剛遲遲疑疑站起來。熟悉攝制組情況的人都知道，劇務在攝制組裏是幹活最多、地位最低的角色。與其說他在拍電影，不如說他是在為拍電影的人服務，組裏的事一般輪不到他出頭。不過今天是意外。
“下面，請宋建剛同志給大家講話。”
佟方話音未落，門一下子被推開了，進來一個人高馬大、表情嚴肅的警察：“你們這兒誰負責？”
佟方壯着膽子指了指宋建剛：”這位是宋建剛同志，攝制組臨時黨支部的書記。我們全聽他的。”
“你來一下。”警察轉身就走。
宋建剛盡量自然地對大夥笑了笑，趕緊跟了出去。佟方咧咧嘴，兩手一攤。關世強怒沖沖地說：“開什麽玩笑！”
“您就這麽謝我？”佟方冷冷地問。
這回屋裏真的只剩下群衆了，大夥紛紛變換一下姿勢以放松極度緊張的神經。誰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誰也不知道出了這種事應該怎麽表現才比較合适。不過，現在更可怕的是那個殺死李衆的兇手，誰敢說他（她）肯定沒在這間屋子裏呢？那麽誰看上去比較可疑呢？沉默可疑，多語似乎更可疑，每個人的臉上都換上了自己認為最自然、其實最不自然的表情。
美工古強比徒弟佟方大不了幾歲，卻十分老成。他把佟方拉回沙發裏坐下，壓低聲音說別折騰了，你……
“太不可思議了！小小一個攝制組轉眼間死了一個人，沒準還會出一個殺人犯。你今天沒去現場，就沒發現異常情況？”佟方遞給古強一根煙。
“閉上你的臭嘴！”佟方無意觸到了古強心裏正犯嘀咕的事情。
“今天上午李衆為什麽沒去現場？”關世強問高鷺為。
“昨天說好了今天他留在房間清道具。”
“還有誰沒去？”
“制片小鐘，訂票去了。古強，他經常不去，這你知道，再就是李衆了。”
“你早上見李衆了嗎？”
“沒有，不出現場誰起那麽早。”
“上帝保佑別是組裏的人幹的。”
“這回周期完了。”
“還周期呢，片子不爛就是好的。”
“啪！”女配角姜婉婷把一條濕毛巾摔在眼前的茶幾上一字一板地吼：你們都聽着，從現在起誰要是亂嚼舌頭又拿不出真憑實據。我也死給你們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