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戀曲(2)
大約是在一個星期之後。
一天,王景同到森林公園去執行一項特別任務。經驗告訴自己,幽暗的樹林裏是情人幽會的絕好場所……但往往也是犯罪分子恣意妄為的樂園。因此,王景同一向把那些地方列為巡邏的重點。
在附近的一片樹林裏,長椅上正依偎着一對熱戀中的情侶。王景同不想驚動他們,就想從椅子的後面悄悄走過去。當王景同走到椅背跟前的時候看見這一對戀人忽然忘情地狂吻起來。王景同的心裏很不是滋味,說不上是羨慕還是嫉妒,抑或是厭惡。于是王景同故意用力咳嗽了一聲,意思是提醒他們在別人的面前最好收斂一些。
王景同正想走過去,耳邊卻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警察先生,搞戀愛也犯禁嗎?”
仔細一看,原來是他﹣﹣破了産的奸商顧小順。心想:這小子大概是心裏煩躁,到這裏找樂兒尋開心來了吧?于是,不無譏諷地回敬了一句:“噢,原來是奸商閣下啊,激動也別忘了中國人的傳統習慣呀!明出大賣總不太好吧?”
“是,是,下不為例。哈……”顧小順打着哈哈站起身招呼那背向王景同的姑娘:“一倩,快站起來,我給你介紹一位朋友。”
姑娘款款站起身來,微笑地看着王景同點了點頭。實話說,王景同幾乎驚呆了。
由于工作職務的關系,每天王景同都能看到成百上千的妙齡女郎,而映入眼簾之中的這位姑娘卻是王景同有生以來見過的第一位絕代佳人。
她豐姿綽約,體态窈窕。烏黑的秀發宛若瀑布一般,輕柔地披散在滾圓的肩上。白皙的鵝蛋形臉龐上嵌鑲着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子,線條分明的朱唇。若不是那雙深藏在濃密的睫毛中的眼睛,間或放射一種冷峻的光芒,她真可以說是楚楚動人了。
由于全神貫注,王景同沒有聽清顧小順是如何向她對王景同做的介紹。直到那她強裝笑容把一只柔嫩輕巧的小手伸向王景同,王景同才發覺了自己的失态。
她輕輕握了一下王景同的手,自王景同介紹說。“我叫李一倩,鎮第一醫院的醫生,認識您非常高興,請多關照。”
這一番扭呢做态的話,使王景同對她頓生反感。一個十足的洋奴,模仿着日本電影裏的小姐太太說話,是王景同最為惱恨的。
“怎麽樣?盤兒還算亮吧?哈……舞會上認識的,已經确立了戀愛關系。怎麽說呢?我感激她呀!在我最困難的時候……”
“給了你莫大的安慰和鼓舞?”
“對,對,一點不錯!危難識忠臣麽!”
顧小順不倫不類地誇贊着,咧開大嘴露出被煙熏得烏黑的大板牙。王景同好象剛剛發現他長得竟是如此醜陋!
他五短身材,頸短脖粗,皮糙肉厚。八字掃帚眉下,一雙滴溜溜亂轉的小耗子眼兒,蒜頭鼻子厚唇……滿臉的俗不可耐相。若與亭亭玉立站在他身邊的李一倩相比,說他是栖身在開屏孔雀面前的一只禿尾巴鹌鹑,一點也不過份。這一對戀人是何等地不般配啊!
王景同帶着疑惑的心情,離開了這一片樹林。一路走着一路苦思,論像貌顧小順絕非上乘人材;論身份,他只不過是一個破了産的生意人,論才華,區區高中畢業生,幾乎是一個半文盲論財産若是那兩卡車服裝不被沒收銷毀還算個爆發戶,而眼下他只不過是個靠賒銷書刊混日子的小書販子,更何況腋窩還有一股濃烈的狐臭哩?他憑哪一點獲得了這位鎮上醫院醫生小姐的愛情呢?王景同深深地陷入了迷惘之中。
歲月在悄然流逝。
顧小順與李一倩的感情似乎是在與日俱增。每當黃昏日落,他們不是相依相伴地出去散步,就是在家裏放聲歌唱。顧小順的鐵哥們二虎也經常趕來湊熱鬧,彈着一只不成調兒的吉它琴,為他們伴奏。顧小順用破砂鍋似的嗓子反來複去地唱着濟公傳,李一倩的嗓音雖然清脆但明顯的走調,五音不全。這種玩鬧式的音樂會,常常攪得王景同心煩意亂。
就在昨天,不知顧小順從哪兒借來一輛破卡車,把李一倩的皮箱、書箱和大件的生活用品,統統從醫院的單身宿舍拉回家裏。他用難以抑制的激動聲調對王景同說,警察先生,該喝喜酒了!哈……”
難道說顧小順的身上有一種潛在的、讓人看不出來的吸引女人的魅力?王景同墜入五裏霧中開始對自己認為的反常現象産生了動搖。
随看工作的繁忙,這樁奇異的婚戀,在王景同的腦海裏逐漸淡漠下去了。顧小順在興高彩烈地購置着結婚的家俱,李一倩幾乎天天都到家裏幫着布置新房。王景同也不想在他們的身上操閑心了。
又是一天緊張的工作。一個外賓參觀團到森林公園參觀游覽,為了保護這些金發碧眼的女士先生公園參觀游覽,為了保護這些金發碧眼的女士先生們,整整忙了一天,直至下午四點多鐘才回到了局裏。
王景同走進辦公室,泡上一杯熱茶剛想打開錄音機聽一段輕松的音樂,來驅除一天的疲勞和煩悶。忽然,一個滿臉淚痕的女人沖破門衛阻攔如旋風般地沖進辦公室,聲嘶力竭地喊着王景同的名字哀求着說,“……你順子哥死得不明白啊!你一定幫忙查清楚哇……”
王景同大吃一驚,仔細一看原來這女人正是顧小順的母親。由于驚愕,王景同竟然想不出一句得體的話來安慰這悲傷至極的老母。情況來得這樣突然,使王景同又犯了束手無策的老毛病。他機械地打開筆錄本,對顧小順的母親說:“顧嬸,您別急,有話慢慢說,王景同先記錄上。”
顧小順的母親,涕淚交流地介紹了發生在剛才的不幸事件。
原來,她出外伺候女兒坐月子,今天才返回家中,來到門口,見院門虛掩,估計小順在家,就推門進院在天井喊了一聲……聽屋裏沒人搭腔,不由心中一怔,快步走進屋裏,見兒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沉睡着。近前一看只見兒子面如窗紙,毫無血色。她覺得詫異,就抓住兒子的手高聲喊叫,小順卻毫無反應一動不動。她頓時慌了手腳,搖晃着兒子的手大聲驚呼:“小順!小順!你怎麽啦?小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