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腳印(5)
趙宛韻這時發現馬小奔的臉在這瞬間竟能變化出這麽多種表情:緊張、恐怖、焦慮、絕望、僥幸、頑抗……總之,這些複雜感情的變化,恐怕連高明的演員也會自慚不如吧!
“好。我說,我豁出來了,你們對我寬大處理吧?我全說。”
“說吧。”秦曼一示意,趙宛韻翻來本子開始記錄。
馬小奔語出驚人:“我有罪,拐了四個小孩,賣了兩個。”“你說什麽!”趙宛韻的眼睛瞪得老大,憤怒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熊熊火焰!
“有兩個被我和謝玉芝賣到河內,另兩個被于姐賣了。這是今年六月的事,這四個小孩都是于姐用糖果玩具騙來的……”
“你慢點說。”秦曼保持着沉着冷靜,穩了穩馬小奔複雜而慌亂的情緒。
馬小奔做了全部交待:酒桶(真名目前不詳,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無職業,常和于老飛鬼混在一起。于姐真名于淑梅,三十五歲,原為某紡織廠的擋車工,剛離婚不久,育有一小男孩。由于作風敗壞又鬧口角糾紛被紡織廠處分,她一怒之下辦自動離職然後夥同酒桶幹起拐賣婦女兒童的可惡勾當。
今年一月,馬小奔從火車站将一名農村來鎮上找工的姑娘,花言巧語騙至家中又以搞對象為名将姑娘玩弄了一個多月。這姑娘叫銀小環。後來馬小奔玩到膩,為如何打發銀小環感到很棘手,于淑梅得知後告訴酒桶,準備将銀小環賣到謝家鎮一帶,由謝玉芝出面給銀小環介紹對象;地點和時間,酒桶已經安排好,決定今天在【一江春】酒店會面作最後的密謀。
根據馬小奔的交待,偵查員們才完全弄明白了謝玉芝為什麽會自己砍自己兩刀。
她知道國家在嚴打拐賣婦女兒童,跟酒桶續繼幹下去注定是兇多吉少,況且于姐早向她透露過,酒桶手裏已經有好幾個小妞了,要賣到謝家鎮大發一筆財。她預感到這次若去謝家鎮,監獄大門恐怕對她就要敬開……但要想擺脫酒桶的控制可非易事,何況謝玉芝本身已貪婪地接受了四千多元預支款,老話說賊船好上不好下,酒桶的兇殘程度她也是深知的……眼看着販賣的時間迫在眉睫終于想出了一個既能白得預支款又可以不去謝家鎮的高招,結果弄巧成拙,謊報案情,先落法網了。
趙宛韻冷冷地問:“接頭的還有誰?”
“據于姐說還有幾個人,可她沒詳細告訴我。”
秦曼問:“你和酒桶沒見過面嗎?”
“我們沒有直接見過面,有什麽事都是子姐單線和我聯系。聽于姐說他神通廣大,南北方都有窩點。所以我想結識他。”
秦曼再問:“你真的,一次也沒見過酒桶嗎?”
“也算沒見過。他無固定住所。這次于姐從我家把小環領走後,第二天早上我去于姐家時從窗戶模糊地看到屋裏有個人,我想進去看看是誰但被于姐擋住了,交給我這個包,裏面就是這帽子還有手套……這一绺頭發……後來于姐告訴我這是酒桶從小環頭上拽的,如果小環不聽指揮就把她頭發拽光。于姐還讓我保留這绺頭發,說小環不聽話就拿給她看一看。”
“你沒有在于淑梅家看到小環嗎?”
“我沒進屋去,我想進去……這時于姐塞到我手裏一千錢。“說着馬小奔慚愧地低下了頭。
“老實交代你們到什麽地方交易!?”趙宛韻突然語氣嚴厲,犯罪份子的罪行使她無法控制情緒了。
“于姐說去柳川市謝家鎮……”又提審了一陣後,把馬小奔帶了下去。她們感到這是一起嚴重拐賣婦女兒童案件,真相絕不象謝玉芝交待的那麽簡單,于是馬上向局裏做彙報。
“一個習慣把姑娘頭發拽掉的人販子,難道是他。”老陳自言自語,從酒桶的作案手段聯想到一個曾化名樓春江的潛逃罪犯。三年前該犯曾把一個小姑娘的頭發兇殘地拽掉了一多半……
這次大醬缸為什麽沒來飯店接頭呢?他們分析:一是酒桶可能已風聞李曼蘭出了事;二是酒桶的一系列罪惡活動急于在謝家鎮實施所以提前竄去了。當然,也許有其它的原因。無論怎樣,情況是非常緊急的,必須馬上趕到謝家鎮。
最後,雲溪鎮分局領導決定派專案組火速出發:搶在罪犯的前面,救下無辜少女。出發先專案組先聯絡柳川市公安局,請求他們派人協助破案。
柳川市是個山城,管轄着十多個小鎮。沿途分布着一些起着稀奇古怪名字的小站,通向這裏的也全是慢巴車。
當火車喘着粗氣緩慢地爬進一個山洞,又從一個山洞裏鑽出時,鄭勁松也跟着長籲一口氣。其實沿途山區的冬景是頗為雄偉壯觀的倘若他們不是來執行任務,一定會飽覽這一帶的秀麗風光,可此刻每個人都默默無語。
薄暮時分,火車總算捱到了終點站——柳川市。去謝家鎮的火車還要等到明天早上六點鐘。偵查員們心緒敗壞地走進柳川市站附近一家旅店,問服務員有沒有單間。
“沒有!”那女服務員冷淡地回答,可當她看到他們的證件時又緩和了語氣:“有,一間雙人房,一間三人房。”
鄭勁松把女同志安排在雙人房,他和男同志擠一間三人房。當拖着疲乏的身體走進房間連外衣都沒有顧得脫就一頭栽在床上。“松哥這麽快就睡着啦……”李建軍也許是還想聊天幾句,可松哥已經聊不起來了。他東張西望幾下,左側靠牆那一張床上有個舊背包,說明已有人睡。他很快也跟着閉上眼睛……長途跋涉實在太累了。
朦胧中,李建軍聽到一種動靜:是一個人輕輕的有意放慢的腳步聲。他睜眼看見是左側那張床的人進來了。此人大概五十開外,高大健壯的身體和粗糙的皮膚,眼睛炯炯有神卻充着血絲。還有一身土氣的衣服。感覺像個農民工。他厚道地向兩個新住客點頭笑了笑。
李建軍客氣地欠了欠身子,鄭勁松搶先坐起來和他唠上了,農民工也打開話匣子,不知道肚子裏憋有多少話,李建軍可算遇到了願意一起磕叨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