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離醒來時，天好像完全黑透了，她一動，一直在床邊守着她的江澄立刻察覺，上前扶着她坐起來，将離順勢捉住江澄的手，指尖微涼，聲音微微顫抖，“你的傷怎麽樣了？”
聽到将離醒來第一句話就是關心他的傷勢，江澄心裏一暖，“都是些皮肉傷，已經上過藥了，過些時日就無礙了。倒是阿離你剛剛暈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江澄請的大夫也說不出将離昏倒的緣由，薛洋又不在這裏，江澄一直提心吊膽等着将離醒來。
“江澄，你其實……全都知道了吧？”思及這些日子江澄對她的态度，将離并未回答江澄的問題，反而開門見山地問江澄，“我的身份……”
江澄在剛剛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曾經怨過她，怨她所有事情都自己擔着從來不說，怨她為他做了那麽多事卻從來不告訴他，而此刻真要坦白才明白這有多難。但江澄曾經發過誓，絕不再讓他和将離之間存在任何誤會，當下将自己在夢中看到一切的事情告訴了将離。
聽着江澄平淡地語調，将離始終垂着頭，待江澄講完，将離脫口而出“對不起！”
即使那時候除了欺騙将離別無他法，即使重來一次将離仍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她還是下意識地向江澄道歉，以為做過的事情可以永遠地瞞住他，卻不料世事無常，命運似乎總是在捉弄她。将離根本不敢想象，以這樣的方式得知真相，江澄該有多自責難過，曾經拼上一切自以為能避開命運給你的傷害，誰知兜兜轉轉，到頭來，是她傷江澄最深。
江澄自嘲一笑，望着将離神情充滿了痛苦，“将離，你對我永遠只有道歉是嗎？”他不禁為自己感到悲哀，“對你而言，我究竟算什麽呢？”
說一出口江澄立刻又後悔了，生怕自己叫将離生氣難過。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明明那樣在乎，卻從來學不會好好說話，總是要用責備譏诮的口吻将對方越推越遠，學不會低頭。
聽到江澄的質問将離愣了一下，心針紮一樣的痛，下意識伸手去拉他的手，卻抓空了。将離頓時慌了，神情中充滿了無措，“江澄，你不喜歡聽我道歉，我以後不說了，你……你別生我的氣。”
看着并未生氣還願意遷就他的将離，江澄仿佛得到了救贖一般，上前一步緊緊把她擁在懷裏，“阿離，你不用向我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該沖你發脾氣！我只是想你對自己好一點，你那麽好，不應該為了我吃那麽多苦，我不值得。”
話到最後，掩藏不住的哽咽，将離抱緊江澄，把下巴擱在他肩上，緩緩解釋道：“江澄，我喜歡你，喜歡你好久好久了！你不知道當我發現我真的來到你的世界時，我有多高興，可在我發現我成為溫晁後，我又有多絕望。命運從來不曾有半點善待過我，魏無羨和藍忘機能終成眷屬，我卻不能表露出一絲一毫的喜歡你。”
将離回憶着那一刻自己心裏的痛苦，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又往江澄懷裏鑽了鑽，汲取他身上的溫暖，“這世上，其他人都是我的意難平，唯有你，是我放在心上的獨一無二！知道你我之間絕無可能，我不敢招惹你，又忍不住靠近你，這就是屬于江澄的魅力呀！所以不要說自己不值得，我會心疼。更何況，從我修了鬼道開始，我就知道，有些事情是注定要發生的，與你無關。能有現在這樣的結果，我只會感謝上蒼，絕無半點怨怼！”
縱然早知道阿離的心意，然而聽到她親口說出來時，江澄還是紅了耳朵，“阿離，不要羨慕別人，從前是我傷你負你，日後我江澄絕不再讓你受半點傷害！千難萬險，你我共擔，答應我，不要再離開我身邊了，好嗎？”
聽着江澄鄭重地請求，雖然看不見江澄說這話的樣子，也從他的聲音裏聽出了滿滿的情意和堅定，将離笑着應道：“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橫亘你我之間的難題都已解決，我又有什麽理由離開你呢？”繼而話音一轉，蹙眉嘆息，“別把我想得太好，江澄，我從來不是什麽大善人，你知道的，我手上有多少條仙門百家的性命，甚至就在剛剛，我還殺了人！”
“阿離！”江澄打斷将離，忍不住擡高了嗓音，“你一定要把自己說的這樣不堪嗎？當時那種情況，若不反擊死的就會是你？難道你要引頸受戮嗎？”
将離聽着江澄句句維護之詞，心中感動不已，解釋道：“江澄，你聽我說完，我做的我不會不認。你既看過我的經歷，當知我來自和平時代，從未傷過人命，然鬼道威力甚大，施展時難免誤傷，對此我心有愧，也難安，卻不悔。”
魏無羨可以為了堅守道義與仙門百家為敵，我也可以為了你，萬劫不複不言悔。
“阿離……”世間有這樣一個人，時時處處為你着想，不讓你有半分為難之處，卻願意為你抛下原則和底線，放下安穩的生活，這樣好的一個人，江澄如何能放手呢？
“江澄，”将離小聲叫着江澄的名字，擡起頭，摸索着江澄溫熱的臉頰，醒來以後第一次正視着江澄，猶猶豫豫地開口，“我想我可能是看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