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樣,自己的婚禮,哭着也要辦完。
彎着身子和身邊的楚傾玄拜了天地,那蒼老的聲音又喊了一聲:“二拜高堂!”聲音比之前更沙啞,更可怖。
我顫了顫指尖,欲拜下去,忽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大…大人…西都鬼帝闖進來了!”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我的心一下慌了起來,西都鬼帝,那不就是君墨!他來了?
那陰兵剛退下,另一道輕緩的腳步聲已響在殿外,一聲一聲,猶若叮咚的泉水,敲打着我的心。
楚傾玄擋在我身前,道:“君墨,如果你是來慶賀本君與楚瑤大婚。本君歡迎。”
聲音冷冽,不帶一絲情感。
“呵!”君墨冷笑,“大婚?楚傾玄,你今日娶的可是我君墨的妻子!”
聞言,我身軀一顫,擡手就欲掀開蓋頭,楚傾玄卻一把抓住我的手:“新娘子怎可自行揭蓋頭,不吉利。”
他此時還有心情在乎這個,着實讓我意外,我只愣了愣,便松了手。
“瑤瑤!過我這邊來。”一陣風吹開了我頭頂的蓋頭,頭頂光線霎時明亮起來,一擡眼,我便看到君墨向我伸出手。
白瓷面具依舊挂在他面上,嘴角淺淺笑意如舊,似乎不管遇到什麽事情,他都能微笑以對。
楚傾玄一把将我拉到身後,側眉斜了一眼一旁臨陣待敵的紅素:“先帶夫人下去!”
紅素還未動,君墨就亮出了手中的骨笛,薄唇輕啓,字如冰珠:“誰敢!”
第一次,我看到他眸中迸發而出地怒火,就像沉寂多年的火山,在那一刻即将徹底爆發!
看到他這樣,我根本沒有心情去估計在座的那些面容醜陋的惡鬼,看到他們身上腐肉淋漓的樣子,我根本沒有心情去害怕和惡心。
我預感到,我和楚傾玄的聯姻之禮,要泡湯了。
楚傾玄移動腳步,悄無聲息地擋住我的視線,沖紅素道:“帶她下去!”
話語威嚴,讓人難以抗拒。
“傾玄…”我扯着他的長袍,有些害怕,君墨的實力我見識過,我怕他不是君墨的對手。
“別怕,到後面去等我。”他低低對我說了一句,森冷的眸光卻始終沒離開君墨。
高手對決,一邊疏忽一刻,非死即傷。
大殿內彌漫着濃濃的殺氣,兩人相對而立,對峙許久,我才被紅素強行拉走。
剛走出大殿後門,‘轟’地一聲巨響忽而從那邊傳來!
心猛地抽疼了一下,我叫了聲‘傾玄’,回身就要去找他,但被紅素死死拉住。
将我摔到一邊,她惡狠狠地沖我吼道:“一切因你而起,若是大人出什麽事,我自然也不會放過你!你在陽間是個禍害,即使來到陰間,也是一個只會帶來災難的禍水!”
她漂亮的鳳眸裏布着層層怒火,惡言惡語的話打在我身上,如一把把利劍,深深刺痛着我的心。
原來,我是這樣的人嗎?不管走到哪裏,都擺脫不了命運的折磨。
“你在這等着,我去看看情況!”紅素冷冷瞥了我一眼,轉身往大殿方向走去。
站在這邊的小院裏,我隐隐能看到那邊大殿閃耀着微微火光,心裏顫顫的,疼得厲害。
我不知道那邊情況如何,想去看,卻又怕去了會成了傾玄的累贅,如此反複糾結,來回踱步,也不知道繞着院子踱了幾個來回。
半晌之後,走廊那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我以為是他回來了,可是擡眉才發現是來者是夜岚。
我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急切地問道:“傾玄呢,他怎麽樣了?”
“跟我走吧,他讓我送你回陽間。”夜岚的表情難得地嚴肅,拉着我往外走,但此時我哪有時間顧得回不回陽間,我只想知道傾玄是否安好。
“我要見見他!”說着往大殿方向跑。
然,夜岚一把抓住我:“他現在不得見你。”
我愣住,茫然地看向他:“什麽意思?”
夜岚動了動嘴,正欲回答我,一道沉凜的聲響忽而響在頭頂上方:“夜岚,放下她!”
聲音滿懷殺氣。聽得我頭皮一陣發麻。循聲望去,是上次那個陰差,他手執一根黑色的鐵鏈,正黑着臉望着我們這邊!
夜岚眸中閃過一絲異樣,攔在我身前,昂首輕笑:“那你得先除去我,否則,別想搶走她!”
“你…”陰差沉下眸眼。“你知道我并不想與你為敵。”
“那你就放我們走,來日我用得這位美人熬了新湯,分你一碗。”他笑得極為友善,但站在他身後,我分明看見他握勺子的手蹦足了勁。眼下只需一根導火索,現場戰火必燃。
“夜岚,将她交給我,我們大人絕不會虧待于她。”陰差始終不曾動手。看樣子是想和解。
“我不去!”不待夜岚開口,我脫口拒絕,如若我去了君墨那裏,清白必定不保!
“你看吧,小美人說不去!”夜岚咧嘴一笑,望向陰差的眸光卻多了幾分冷意,“域冥,你要盡主盡忠。但我也要為朋友兩肋插刀不是!要不你拿你那鏈子把我勾走?”
“你…你在逼我?”域冥橫眉一挑,明顯怒了,手背青筋爆起,我擔心他的鞭子随時會甩過來。
“逼你又咋滴,你倒是動手啊!”夜岚話語裏挑釁味十足,我心慌地不行,一邊擔心傾玄的安危,一邊又擔心自己會被這陰差帶走,腦子裏很亂。
正想着,域冥已一鐵鞭卷了過來,鞭力夾帶着一股淩厲的風勁,風力如刀,隔老遠我都能感覺到淩厲的風力狠狠剮蹭着我的臉頰。
鞭子還沒打在身上都這麽難受,要是真打過來了,那得是怎樣的下場!
還未待我回過神,夜岚回身。一把将我護在懷中,背脊直接擋住了域冥卷過來的鐵鞭!
只聽得‘啪’地一聲,鞭子打在他身上,他發出一聲沉悶的哼聲,明明難受得要死,他卻咬緊牙,絲毫不放開我的手!
“夜岚!”我的心裏受到了極大的震動,扶起他随時要倒下的身子,差點就哭了出來!
他為什麽不躲!難道就是為了護我,所以直接受下那足以致命的一鞭嗎!
域冥顯然也沒想到他會不躲,手中的鐵鞭掉落在地,他的眸眼一下變得猩紅似血:“你為何不躲?”
聲音打着輕顫,心中似有萬千悲痛,卻始終吐不出來!
夜岚輕哼一聲,抓着我的臂膀,回眸看了一眼立在房梁之上的域冥,嘴角扯出一抹動人的輕笑:“曾經你拼死救過我,今日這一鞭,就當是我還給你的!”
域冥一愣,瞳孔猛地縮緊,忽而冷笑:“當初我救你一命,如今你受我一鞭,你以為如此就可以扯清了麽?”
“呵呵!”夜岚眸中閃過一抹悲色,咬牙切齒地一字一句道。“那你倒是再來兩鞭啊!”
“你……”域冥眸眼倏而變冷,轉而看向我,“我們的賬,改日再算,這個陽人,今日我一定要帶走!”
說着騰空一躍,伸手向我抓來!
眼看他越逼越近,我想躲已是來不及,更何況夜岚現在虛弱得緊,抓着我的手臂,他一直踹着粗氣!
看來我今天還是逃不掉這個劫,可憐我還沒好好看看我夫君穿喜袍的樣子,一定很帥吧!
域冥的身影頃刻間已來到我面前,在他的手觸像我的肩膀時,我心一涼,這下真完了!
不想趴在我身上的夜岚突然起身。以閃電般的速度側過去,大勺一轉,如一柄利劍般,徒然刺進了域冥的身體裏!
“…呃!”域冥伸過來的手在我面前一滞,沉寂的面容一下變得扭曲起來!看向夜岚的眸光,由最初的震驚變成了滿臉的不可思議,“你……”
夜岚拉着我迅速後退,眼看着域冥慢慢倒在我們身前,他哈哈一笑:“如果不這樣,我怎是你的對手!不過你的那一鞭子,真的很疼!”
躬着身子皺了皺眉,好像真的很疼!
域冥倒在地上,怒目瞪着他,眸中滿是不甘:“夜岚,你怎能……”
“騙你是吧?難道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夜岚邪邪一笑,轉而沉下臉,點頭略帶苦澀地笑,“也對,我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夜岚了,域冥大使者,咱後會有期!”
拉着我走出宅院,夜岚才扶着門沿,踹踹叫了起來,他的背上一股腐朽的味道。聞着很刺默!
“夜岚,你……”
“我沒事!”夜岚微微搖手,指着左邊那條小道,踹着氣道,“看到那條路了嗎,迎着它一直往前跑,別回頭!”
“傾玄呢?他有沒有事?”我們還沒完成婚禮呢,我怎麽能走。他不是說了還要帶我去很多地方,看很多風景的嗎!怎麽能…怎麽能還沒見面就要別離……
為什麽要這麽急地送走我,為什麽來的人是夜岚而不是他!
“你放心,你回去後,他很快會來找你!你快走啊!”他急匆匆地催促着我,眉頭都快皺成一團了。
“可是我……”
“走!別回頭!”他一把将我推下石階,一望無際的道路上,盡頭那邊隐隐有一點白光。
冷風瑟瑟。時而傳來幾聲鬼哭狼嚎,我不敢四處看,依照夜岚所言,埋頭一路往前跑,不回頭。
看到不遠處刺眼的光線,我知道,那一定是連接陽間的結界處了。只要我越過那裏,就能到達陽間。回到陰村。
我加快腳步,聽着耳邊的風聲呼嘯,始終不曾停下,不料後面忽然響起一聲呼喚:“瑤兒。”
是楚傾玄的聲音!我一驚,腳步情不自禁地停了下來,正要回頭看,身後突然被人推了一把,沉沉的聲音響在耳邊:“不要回頭。否則你就出不去了。”
他大力鉗着我的臂膀,趁着白光消失之際,将我拖了出去。
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碧綠的山川,我知道,我已經回來,回到了陰村路口。
想到剛才聽到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傾玄在叫我。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有沒有趕走君墨。
“丫頭,你當真是膽大!”李叔走到我面前,提着煙袋,臉色黑沉無光。
原來是他帶我出來的,我氣喘籲籲地看着他,很是疑惑:“李叔,你是陽人,你怎能去到陰間?”
“只要你想去,就沒有不能去的道理。”斜了一眼我身上的喜服,他的眸眼更深沉了。
我這才想起來,我走得急,連衣服都不曾換下。只是現在看着這大紅鮮豔的顏色,我覺得很刺眼,心裏更是如刀絞般的疼痛。
“走吧,去你村裏看看。”李叔抽了口老煙,率先走到前面,瘦下的聲影在落日的餘晖下顯得格外悲涼。
回頭望了一眼身後,再也看不到那條通向陰間的道路,不知又要何日何時才能才去到那裏,見到我想見的人。
跟着李叔走進陰村,彼時夕陽西下,燦爛的雲霞撒布在天邊,将整個陰村染得一片通紅,遠遠望去,村裏格外寂涼,沒看到一個人影。
想到上次在竹林裏發生那麽大的事情,村裏肯定盡是一片陰霾,誰還有心情出來看這落日餘晖,斜陽滿地呢。
心裏如此一番感嘆,李叔卻突然停了下來。望着矮樓伫立的村莊,他神情嚴肅:“這村裏…陰氣很重。”
“不是一向就是如此麽?”之所以是因為這裏陰氣重,所以才叫陰村呢。
“不!”李叔搖頭,“我是說這裏的陰氣跟從前不一樣,除了陰氣濃重之外,好像沒什麽生機了。”
沒什麽生機?
“什麽意思?”我有些不明白,我看去不還是草木繁茂,綠意盎然嗎?怎麽就沒有生機了?
李叔吐了一口煙圈,敲掉煙杆裏的煙灰:“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們同時進村,一進去才發現,冷!如今春天就要過去了,不應該這麽冷,而且在村外我不時還能聽到幾聲清脆的鳥叫聲,這一進來就什麽聲音都沒有了。
周圍沉寂得可怕,好像一轉眼被外界阻隔了,外面的聲音也一點傳不進來。
“今天村裏好像是有些不正常。”我輕輕說出聲,但李叔并沒應我!
沉吟了半晌,李叔突然轉過身拉着我往外面走:“這裏有些不對勁,先到村外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