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仍是有些不放心,努力睜着眼不讓自己睡。
“睡吧,醒來就到了。”君墨将我擁入懷中,輕聲呢喃,“醒來後,一切都會變好的。”
溫軟的話語,如一曲細膩動人的小曲,在我耳邊悠揚飄蕩,我眯着眼,慢慢睡了過去。
我又夢到了那個洛顏,她穿着大紅色的喜服,和身旁那個我只見過兩面的蘇流景拜堂成了親。
整個喜堂沉浸在一對新人結合的喜悅中。可誰也沒想到,一場災難就此爆發。
就在證婚人喚出一聲‘送入洞房’時,喜氣洋洋的喜堂外,一聲震耳欲聾的高喝傳來:“等一下!”
人聲鼎沸的喜堂猶如響起一聲炸雷,人人驚異,整個喜堂霎時寂靜無聲。
諸人循聲望去,但見門外大步走進一人,素袍翻飛,緩袖如雲,一雙深沉的眉眼夾雜着濃濃的殺氣。
只微一擰眉,強大的冰寒之氣就從四周齊聚而來,圍在喜堂裏的人顫了顫,下意識地退往一邊。
我只覺全身血液在那一刻沸騰起來,看着那張比?夜還暗沉的面孔我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可是我再驚喜和慌亂,人群中就都沒人能察覺到我的存在,因為此時的我根本不是和那個洛顏一體的。
他緩步走上前,與生俱來的的王者氣息震懾着在場的所有人。
唯獨喜堂前的那對新人。他們是平靜的,蘇流景那張驚為天人的面容上,除了眸中有着輕微的輕蔑,其他什麽也沒有。
而立于他身旁的洛顏,從始至終連蓋頭都不曾揭開過。
“洛顏,你為何要違背當初與我的洛顏,轉身嫁與他?”他指着蘇流景,怒火在眼中逐漸膨脹。
所有人都将目光集注在洛顏身上,我也很想看,她在兩個男人之中,究竟會如何選擇。
靜?片刻,紅色蓋頭下的人兒終于傳來一聲輕笑:“你一走便是五載,五載不曾有過一封書信。我等你的心,早就在日複一日冰冷的寒夜中被你消磨掉了。”
這樣的答案,早已将一切說得清楚明白。
“可是你說過,多久你都會等的。”他不甘心,說着就要上前拉她,但被蘇流景上前攔住。
“洛顏現在是我的妻子,祁淵,請你看清自己的身份!”他擋在洛顏身前,緊抓着她的手,眸光堅定,毫不讓步。
這樣的場面,讓我不禁想起我和楚傾玄成親當日,那日亦是君墨上來搶婚,而楚傾玄拉着我擋在君墨身前,他說:如果你是來恭賀本君大婚的,本君歡迎之至。
可是如今想來,一切就像夢一般,那麽遙遠,我努力想要離過去近一些,可卻反而越來越遠。
面對蘇流景的警告,祁淵視而不見,将視線投在洛顏身上,他冷着聲音問答:“洛顏,你說。是不是他逼迫你的?”
“不是!”洛顏忽然掀開蓋頭,精致的面容一雙淚眼垂淚欲滴,“流景待我很好,是我自願嫁給他的。”
深沉的眸光滞了滞,他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看着周圍盡是冷漠的人群,一個趔趄退到一邊,身體就像一顆在荒原中稻草,在微風中獨自搖擺,不知歸途。
這樣的楚傾玄,盡管他現在叫‘祁淵’,可是看到他這個樣子,我還是心疼得要命。
然而,他接下來的瘋狂舉動卻是讓我都難以接受!
潋去眸中耀眼的流光,他徒然睜大眼,猩紅的眸子就似充了血般,紅得讓人害怕。
“洛顏,我再問你一遍,你願不願意離開他,回到我身邊?”他靜靜凝視着他,期待着她肯定的答案。
連立在一旁的蘇流景也緊張了起來,他看着洛顏,手掌握緊又松開,如此反複,直到她平靜地說出答案:“不願意。”
否定的答案,他徹底松了口氣,攬住她的腰,他嘴角揚起一抹微笑,正欲言語,但見寒光閃動,一把亮閃閃的軟劍倏然刺入他的腹中……
心仿佛被什麽捏了一把,痛得我一下睜開了眼。
夢中并不是在演繹我的人生,可是為什麽我會有心痛的感覺?那個蘇流景到底是誰,為什麽看到他被劍刺中,我卻會心痛?
“瑤瑤。”耳邊響起一道輕喚,側眉正對上君墨那雙勾人的鳳眼。
我一怔,手下意識地摸向脖頸,絲巾沒了,但似乎……那幾個血洞還在。
“啊!”我驚叫一聲,急忙扯過被子蓋住脖子。
他不是說他會救我的嗎,那為什麽……為什麽我脖子上的洞還在?
似看穿了我的心思,君墨淡淡一笑。道:“鬼術也并非萬能的,你身上的傷口要慢慢痊愈。”
“真的嗎?”聽了他的話,我才從被子裏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問他。
君墨沒有回答我,只揚唇笑笑,伸手要拉我的被子。
我大驚。立馬裹緊被子,驚恐地看着他,失聲叫道:“你想幹嘛?”
拉我被子的手滞了滞,他滿臉?線,右手拿起一個小瓷瓶:“娘子為何如此緊張,為夫只是想給你的脖子上擦點藥。”
“你……”我瞬間語塞,伸手拿過他手中的藥,“給我一面鏡子,我自己來就是了。”
“西都冥府一千多年從未有過女人出現,何來鏡子?”
沒有女人?我瞪大眼,敢情上次那兩紙人不是女人?
哦,對。那是紙人。
“呃……”我點點頭,“那……實在不行,有盆水也行。”
這西都這麽大,總有東西可以當做鏡子使用。總之我不想跟他有過太多的肢體接觸,哪怕只是平常地擦藥。
盯了我片刻,君墨颔首:“嗯。那裏有水。”
他指指門邊,一個木盆裏裝滿了水。
我輕聲應了一句,坐起來就想下床,不想還未站穩,身子便又軟了下去。
君墨一把扶住我,嘴角揚起一抹揶揄的笑:“娘子身體尚未複原。恐怕得躺兩日。”
尼瑪!我瞪着眼,一把将藥扔出門:“那我不擦了行嗎?”
在我看來,他是變着花招想占我便宜,可是我想錯了,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楚傾玄那麽流氓。
想到楚傾玄,我的心又一陣抽疼,不知道他發現我不在了,會不會找我。
君墨睨了我兩眼,墨黑的眸色倏然變得清冷無比。
沉寂片刻,他起身走出門外,不一會兒,我就看到一個全身發白的紙人走了進來:“夫人,奉大人之命,奴婢來給你擦藥。”
她半跪在地上,交叉的雙手上幾根慘白的指甲長得幾乎穿到了腰際,比紙片還白的臉上,一雙??的雙眼空洞的望着我,朱紅色的嘴微微蠕動。看上去瘆人得可怕。
讓她給我擦藥,那我還不直接被她吓死。
眼看她就要走過來,我忙抱着被子縮到一邊,搖頭道:“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你先出去吧。”
哪知這紙人直接無視我的話,走過來就用一只手按住了我的手:“大人說無論如何都要給夫人擦藥的。”
她像個木頭一樣,木然地說出這話,本來只是一個紙人,可她的力氣卻大得驚人,只一只手抓住我,就讓我難以掙脫。
她一手抓住我,一手拿起藥瓶就往我的脖子上移來,那張慘白如漆的鬼臉幾乎就要湊上我面上來了……
這樣恐怖的畫面,吓得我張嘴大罵:“該死的君墨,你為什麽這樣對我!你要給我擦藥你直說嘛,不要這樣玩好不好!”
讓我氣氛的是。我話剛說完他就進來了。
“夫人說不要了,你聽不見??”他冷着眉眼,直接甩出一道陽火,将我身上的紙人給燒了個幹淨。
這關系撇得清,我滿臉?線,現在他是想出來當好人,英雄救美??
雖然很鄙夷,但是我別無選擇,只能任由他給我把藥擦了。
略帶了一些清香的藥敷在身上,原本還有些疼痛的傷口涼悠悠的,舒服了許多。
我趴在床上,感受着他輕柔的動作。心裏又不争氣地想起了楚傾玄。
他從前給我擦藥的時候,動作也是這麽溫柔,只是現在……
我搖搖頭,忽然感覺耳邊一片冰涼,側頭一看,差點撞上君墨湊過來的唇……
我扭頭躲開。他卻固執地抓起我的手,整個身體壓了上來,雖然隔着面具,但我能強烈地感覺到他眼底的那股欲火。
欲火焚身,似要将我整個融化。
“瑤瑤。”他将我的手按在腦袋兩側,帶着涼氣的話語在我耳邊幽幽索繞。我睜大眼,心裏莫名地恐懼起來。
我早該料到他會有這一招的,第一次被他帶來這裏的時候不就是這樣嗎!
可是我怎麽能這麽蠢,竟真的輕信了他的話,随着他來到了這裏。
感受到他身體一點一點的變化,我全身血肉都不禁僵硬起來。
“君墨……不要這樣!”我望着他。近乎乞求地說道。
君墨不理我,素手拂過我的發絲,他低低喃語:“瑤瑤,你可知道,我等這一刻,已經等了一千年。”
說着,他捏住我的下巴,低頭就要吻上來,我奮力別過頭,哭着叫道:“你不要讓我恨你,好嗎?”
我不得不承認,我對他有那麽一點好感,但是我不想那麽僅有的一點好感,就這樣輕易被他毀滅。
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背叛楚傾玄,不管是我的心、還是我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