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解他,我還真不敢當,我只是略多知道他的脾性,但是我對他卻是一點兒也不了解。
就連傾玄,我最愛的人,我對他都不是很了解,更何況是他容予了。
望着他滿是誠懇的面容,我的目光下意識地移到了他眉間的朱砂印記和他赤紅的瞳孔上。
“你眉間的印記和紅眼睛為什麽一直沒有消除?”
聽聞我如此問,他愣了一愣,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從那天過後……就一直無法消除了。”
真是奇怪,我對此頗為好奇。如果說那是胎記,為什麽他從前沒有,偏偏要在他遭逢巨大變故後才出現?
或許,他的身上還有着不為人知的秘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不過,只要他一直這樣,不再像那天那樣瘋狂,那就最好不過了。
“瑤兒,”正說着,身後忽然傳來傾玄清冷的聲音。
轉過身,正好看見他站在我身後,沖我搖搖伸出手:“過來!”
語氣沉重無比。威嚴地讓人毋庸置疑。
“傾玄…”我走到他身前,還沒說什麽,他就将我一把拉進了懷中,冷着眼看着容予。
他的眼神裏帶着審視的目光,就好像容予是個犯人,他要在他身上看穿什麽。
那天晚上,傾玄也在,或許他也是是想,容予是否真的恢複正常了。
可是容予面對他,很是坦然地對他作了一揖,客氣地叫了一聲:“鬼君大人。”
傾玄睨着他冷哼一聲,道:“閣下客氣了。”
他這樣說話很奇怪。就好像他不是在跟容予說話,而是在跟一個與他身份想等的人物說話。
面對他的怪異,容予只抽了抽嘴角,未再多言。
“不知道你舅舅如何了?”傾玄也問起了李叔,而且是用一種極為浮誇的語氣。
我怕這又會加重容予沉重的情緒,遂拉拉傾玄的衣角。輕聲道:“李叔已經去了。”
容予顯然也聽到我說的了,垂下頭,帶着一種極其憂傷的情緒,道:“是我對不起李叔,在他有生之年,未能盡到一點孝心。”
傾玄微縮瞳孔,很不客氣地道:“你的确很不孝,生不能讓人安享晚年,死又不能讓人魂歸九泉!”
他說得雲裏霧裏,我有些不明白,若是說李叔生前沒有安享晚年,這說得過去,若是說他死後魂魄沒能歸到地府,那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看向容予,他卻對傾玄的話嗤之以?:“鬼君大人這話說的……李叔是我親自送走的,我還給他念了超生咒,你又如何能說他沒有魂歸九泉?”
完了,這兩人是要扛起來了,我忙拉過傾玄:“傾玄,不要說了。”
四周火藥味彌漫,我若不熄了這火,怕是要戰火四起了。
傾玄淡淡瞟了我一眼,冷冽的目光又掃向容予,微揚唇角。他陰陰一笑,道:“到底是怎樣,本君相信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走。”他拉過我的手,也不再理容予的黑成碳的臉,轉身就帶着我走了。
期間,我回頭看過他幾眼,他只對我微微點點頭,好似他早已經知道,我們還會再見。
而事實,也确實如此。
拉着我走了一段路,直到再也沒看到容予的身影了,傾玄才皺着眉沉聲說道:“以後,不準再跟他靠那麽近。”
我滿臉黑線,仰着頭看他:“你吃醋啦?”
他猛地頓下腳步,側頭看向我,滿臉嚴肅,我一愣,怔在當場。
他這個樣子。似乎不像在吃醋,可那又是為什麽?
“他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容予了!”他鄭重地對我說出這句話,但我卻沒覺得有多意外,因為從前的容予他也讓我遠離啊。
“可是現在的他除了面上有點變化,我沒覺得他和從前有什麽不一樣。”除了那個朱砂印記和一雙兔子般的眼睛,他好像已經恢複正常了。
即使他會變得更加瘋狂,那也一定會是受了什麽刺激之後,更何況,現在似乎已經沒什麽能夠刺激得到他了。
“傻人!”傾玄冷冷白了我一眼,轉身就走。
我一把拉住他,有些不甘心地問道:“為什麽所有人……你都要我遠離,我已經是孤身一人了,容予他是我在人世間唯一認識的朋友,我把他當兄長一樣。”
“你不适合和他做朋友,更不适合做兄妹!”他無視我難過的眼神,決絕地告訴我。
說起‘朋友’兩個字,好像是有些別扭,都說男女之間沒有純潔的友誼。可我對容予……就是那種單純的兄長之情。
可傾玄他說,我們不适合做朋友,更不适合做兄妹。
“如果他是個女的,你是不是就不會這麽說了?”我以為他就是吃醋,他就是看不得我和容予有一丁點親密的接觸。
可對于我這樣的說法,他覺得很不可思議,更多的是覺得可笑。
盯了我片刻,他才道:“如果我說,那個姓李的術士沒有死,而死被容予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你是否信我?”
可怕的怪物?
我覺得難以置信,如果說李叔被人變成了怪物,我不會有多難以接受,可如果說是容予把他變成那樣的,我接受不了。
因為容予他不是那樣的人,在靈心觀那夜,是因為他受了太大的刺激,即使他魔變,他也不會傷害自己最親的人。
而且我剛才分明看見,他已經恢複原樣了,不管是性格還是眼神,都沒有變。
可是傾玄他……為什麽要這麽說?
“傾玄……”我看着他,想說點什麽,可話還未說出來,他就橫眉冷挑:“你不信我是嗎?”
“我……我沒有。”我這樣否認,可話語卻說得毫無底氣。
“你會信的。”他沒多說其他,只這樣說了幾個字,轉身就走了。
我站在原地,吹着微涼的風,內心一片冰涼。
我有時候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愛我,他總是喜歡把我一個人丢下,讓我望着他的背影發呆,不知所措。
可有時候想想,這樣或許也好,他在氣頭上,即使帶着我走了,他也不會理我。那樣的心情,才是最難受的。
我越來越看不清身邊的人了,因為每當我在幻想美好的時候,楚傾玄總是給我當頭一棒,讓所有的事情都颠覆我的想象。
如果将來有一天。一切真的變成他所說的那樣了,我會接受不了,我會瘋。
我希望,所有的一切,都還是我想象的那樣。
站在原地,望着遠處鉛雲低垂的天空。我心裏一片悲涼,微冷的涼風從面上掃過,有些冷。
看來,是秋天要來了。
突然間,我就不想回去了,不知道回去後兩個人怎麽面對,怎麽交談。
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市中央的一個花草繁茂的公園裏,在那裏,我一坐就坐了一整天。
坐在躺椅上,我不知道怎麽就睡着了,或許是那塊玉在牽引着我。
剛睡着。我就聽到嘤嘤的哭泣聲,聲音不大,可卻像是帶了無窮的魔力,徑直傳到了我的心上。
睜開眼,我就看到洛顏正抱着蘇流景在痛哭流涕,跟從前夢裏的場景一樣,蘇流景問他:“洛顏,如果有來世,你願不願意把你的下一世許給我?”
或許,人死前都有這樣的預感,預感到自己還有下一世。
可是活着的人,她又怎會知道。但是完成一個将死之人的心願,讓他死得瞑目,是她難以拒絕的事情。
尤若當日,她含淚點頭:“好。”
“你不能答應他!”身後的祁淵突然開口,可終究還是遲了一步,話既出口,難以更疊。
他氣惱不已,可背後的劍鋒缺如狂風暴雨般齊齊襲來,電光石火間,他雖僥幸躲過一劫,可轉而卻又被卷入了戰鬥之中。
而另一邊,蘇流景剛落氣,他那兇神惡煞地姐姐就又走了過來。
顫巍巍地伸出手。她輕拂他蒼白的面頰,頓時淚流不止。
淚水滴落在地上,和血水交融在一起,分不清什麽是血,什麽又是淚。
“景兒,”良久。她才輕喚出聲,“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她,就連為她死都死得這麽心甘情願……”
原本洛顏還有些警惕她,可見她難過成這樣,她也就覺得……此時的她,不過是個不小心傷害了自己弟弟的苦難姐姐。
可接下來她的話,卻是讓洛顏猝不及防……
她說:“你既然這麽喜歡她,那我就讓她去陪你好了!”
鋒利的刀鋒,就這樣沒有先兆,甚至是在洛顏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刺進了她的肺腑!
“洛顏!”一聲怒喝,被衆多殺手圍在中間的祁淵突然沖了出來,一劍就劈開了殺害洛顏的兇手。
“洛顏……”他用一雙沾滿鮮血的雙手,輕輕抱起倒在地上吐血不止的洛顏,深沉的眸眼突然變得猩紅無比,痛苦的淚水……似乎随時會傾盆而下。
好一會兒,洛顏才睜開眼,微微踹着氣,張嘴道:“祁……祁淵,下……下輩子……”
傷口的劇痛催促着她,好幾次她想将話說完,都沒能說出口,直到她咽了氣,他也沒能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