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了我的全身,手随意一摸到處都是血,我甚至還不知道我是哪裏受了傷,整個人就直接痛暈了過去。
失去知覺之前,我甚至還聽到那個變态在我耳邊瘋狂癫笑的聲音,一聲一聲,猶如魔音般傳入我的耳中,讓我如何也擺脫不了。
這樣的變态,我真恨不能将他千刀萬剮,可是全身軟綿綿的,我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很長的時間,我都是昏昏沉沉的,想醒過來,卻又睜不開眼。
隐約間。似乎有人在給我擦臉,他動作很輕、很溫柔,可是我卻覺得特別的疼,就像刀刮在傷口上,一刀一刀,很疼很疼。
“瑤瑤。”我聽到有人在我耳邊喚我,聲音很像容予,那麽地無奈,又滿含憂傷。
容予,容予……我想喊他,可是喉嚨幹澀地發不出聲,掙紮了半天,我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如此反反複複,我一直到晚上才清醒過來。睜眼便看到容予蹲在門口。
他雙手抱着頭,手狠狠拉扯着自己的頭發,表情很痛苦。
心裏一陣觸動,我張嘴喚他:“容予……”
一開口才發現臉好疼,就好像被什麽狠狠撕扯着一樣,連說出的話語都是沙啞的。
心裏很快有了不好的預感,我伸手要去摸自己的臉,可容予一個健步跑過來,直接按住了我的手:“瑤瑤,不要!”
他沖我連連搖頭,示意我不要去碰,他的表情很平靜,可眼中那難以言喻的悲傷,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的。
這樣的表情。對于我來說是個危險的信號,我預感到有些不妙,聯想到我昏迷前的事,我徹底慌了。
望着容予,我故作鎮定,僵着臉愣愣問道:“怎麽了,是不是……我的臉出了什麽問題?”
容予愣了愣。搖搖頭:“沒有,只是一點小問題,你不要擔心……”
說着,他忽然側過臉,頗不自然地吸了吸鼻子,在我驚異的表情中,他才轉過身對我擠出一絲微笑,道:“你不要多想,先在這住兩天,恢複下元氣。”
“你幫我拿個鏡子給我看看可以嗎?”從他的表情中,我看得出來,我八成是被那變态毀容了。
雖然心裏打着鼓,更甚者是害怕,但沒看到事實之前,我不能随意就亂了自己的心緒。
說不定,現在那個變态就在某個地方躲着,他就是想看我瘋狂的樣子……在他眼中,別人的痛苦,都是他的笑話。
可是容予告訴我:“這裏是醫院,哪裏來的鏡子。”
即使是有,他也不會給我吧。
揭開身上的被子,我翻身下床,穿了鞋就往外沖,容予一把拉住我:“瑤瑤,你幹什麽去?”
“廁所啊,廁所肯定有鏡子。”我不管不顧,忍住已經湧到眼眶的淚水,一個勁兒地要往外沖。
如果真的是毀容了。那也不要緊的,這裏就是醫院啊,我快要叫醫生給我治的嘛。
我如是安慰着自己,可是天知道我心裏有多崩潰,我很害怕,很害怕那個變态真的給我毀了容。
“瑤瑤!”容予一把将我擁入懷中,輕聲安慰,“沒事的,現在醫學這麽發達,那點小傷,是可以恢複的。”
這句話,無疑是給我當頭一棒,也就是說,我的臉是确确實實地被毀了是嗎?
我怔在當場,眼淚掉落下來,順着紗布一直浸進了傷口裏,像是在傷口上灑了一把鹽,可這點疼,跟心上的傷比,根本算不了什麽。
我無法想象自己的臉現在是個什麽樣子,我想看。又怕看,怕看了自己受不了,所以我就一直忍,一直強壓着心中那股奔騰的欲望。
手抓着容予的肩膀,我卻是禁不住崩潰大哭:“我跟他無冤無仇,他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他明明是讨厭楚傾玄和君墨,可是他卻把所有的恨全部加注到我身上,他豈止是變态,他簡直就是禽獸不如!
容予沒說什麽,只緊緊擁着我,手輕拂我的發絲,幽幽嘆着氣。
天逐漸暗了下來,我坐在病床上,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指尖,心裏平靜得讓我自己都吃驚。
而容予亦是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沒有說話,沉?在屋裏發酵,久久地散不去。
一直到護士進來給我換了藥,而容予也确定我不會出什麽意外了,他才起身告訴我:“瑤瑤,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好。”我只淡淡應了一聲,轉而又看着自己的手指發呆,他去不去哪裏,好像我并不關心了。
眼看天就要?了,容予雖然放不下我,但他也沒有多加逗留,很快就離去了。
好一會兒,我才回過神了,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心中五味雜陳,不知是何滋味。
走下床,我木然地走向醫院的廁所,站在洗手臺前,看着鏡子裏被包得像個粽子的自己,我一度恍惚。
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我一點一點地揭開面上的紗布,越到後面,我的手就顫抖得越厲害,直到看到有血從裏面滲透出來,我才突然頓了手。
我不知道自己即将看到的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樣的自己……可是如果不揭,我又怎知自己究竟有多吓人……
手拽緊紗布,我想也沒想,直接扯開了最後的的那層紗……
望着鏡中面目全非的人,劇烈的疼痛頃刻湧上心來,我踉踉跄跄地退後兩步,一口氣卡在喉嚨,進也不是,出也不是,直至臉被憋得通紅,我才忍不住叫了出來。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
我捂着疼痛不堪的臉,整個人一下癱倒在地,手緊緊将手中的紗布拽成一團,我連哭都不知道怎麽哭了。
我從來不知道,我會有這樣凄慘的一天,盡管我的人生一直凄慘,可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樣的人,就算變成鬼了也是一個滿臉疤痕的鬼,沒有誰會喜歡的,就算是楚傾玄,他也不會。
就算他不計較,我自己也過不了這個坎,我會永遠活在他的陰影中,永遠都無法走出去。
我深知,自己如此,就再也配不上他。
在廁所一坐,就坐了兩個小時,我不記得後來我是怎麽離開的。隐約記得,好像是兩個小護士扶我回去的吧。
一夜裏,我什麽也不想做,不想吃東西,不想喝水,連瞌睡也是一點沒有。
我一直在想,我以後的人生該如何度過。
我是個陽人。可生來卻只能注定跟鬼打交道,可是如今,我似乎連跟鬼打交道的資格都沒有了。
我只想找一個地方躲着,不想活,也不想死,活着難過,死了更難過。
可是諾大的世界,我又無處可去,就算去到了什麽地方,以那些人的術法,他們要找我還會難嗎?
我很迷茫,很苦惱,更多的是絕望。
一直等到次日早上,容予不知從哪裏趕了過來。他給我買了早餐,一來就不停地叫我吃。
我實在是沒胃口,可一想到如果我死了,就必定會去到陰間,到時候那些認識的人看到我這個樣子,指不定會怎樣嘲笑我。
想到這些,我接過容予手中的東西就全塞進了嘴裏,由于吃得太急,一不小心就噎着了。
那一下,就感覺自己要死了一樣,一只拳頭大的包子卡在喉嚨,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瑤瑤,”看到我這樣,容予慌忙端了一杯水給我喝下去,邊拍着我的背脊邊說道:“你就是再難過也不能自暴自棄,你得好好活下去。”
艱難地将卡在喉嚨裏的東西咽回去,喝下一大杯水,我才道:“自然是會好好活下去的。”
因為我知道,即使是自己死了,也不會比現在有多好過。
可我的如此态度,在容予看來,那就是發瘋前的征兆,看着我,他極其不忍心:“你若實在難過,就哭出來,畢竟誰也難以輕易……”
“容予!”我打斷他的話,繼而從床腳的凳子上把他給我的袋子拿出來。“這些東西,你還是收回去吧……其中有個鏡子的東西,被我不小心摔碎了,我……”
“不要給我!”他突然變了臉色,身體也跟着退了兩步,眸眼中滿是驚懼之色。
他果然……是真的害怕。
我愣了愣,下意識地松了手。容予他……究竟是怎麽了?
容予看着我手中的袋子,原本驚恐的眸眼,倏爾被無盡的憂傷所充斥,靠到牆邊,身子禁不住緩緩往下移,直至最後整個人蹲到地上。
雙手抱着頭,他痛苦地說道:“瑤瑤,我此生……恐怕都無法觸碰這些東西了。”
我猛地縮緊瞳孔,看着他,難以置信地問道:“為什麽?”
他搖着頭,手不停地扯着自己的頭發:“從那晚在靈心觀一事之後,我就再也不能碰這些東西了,一碰……渾身就像火燒般疼痛難忍……”
這種感覺,跟我從前被僵屍咬過後的是一樣的,那時的我,一碰道家的東西渾身就像着了火。
可是容予……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