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失手

失手

法老很聽話也很聰明,乖巧到白琤都不需要太操心。初中的時候白琤也養過狗,不過那只狗很不幸的因為車禍死掉了。所以這次白琤對法老格外上心。因為駱天每周日都會在教堂做義工,所以她每周日都帶着法老去教堂看望它的原主人。

白琤和法老常在駱天的房間裏休息。白琤會從駱天的書櫃裏拿本書看,坐在地毯上靠着床頭。教堂裏神父講經的聲音時不時的隔着牆壁傳過來,法老就卧在白琤的腳邊,腦袋趴在地上,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眼睛滴溜溜的到處看。有時候白琤看書看的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會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件毯子或者厚外套,她知道是駱天給蓋上的。

養了法老之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每天都遛它導致運動量劇增,白琤的睡眠比以前好了很多。不過每次在駱天的房間裏,即使只是簡單的靠着床頭在地上坐着,白琤也睡得很安心。那種安心感就像是從寒冷的下着大雪的森林裏,進到了一間燒着火熱壁爐的溫暖木屋,屋子裏擺着熱熱的奶茶和食物,人們圍繞在你身邊,各自同彼此熱絡的交談着。

駱天的房間就是這樣的暖和安心,白琤也不明白為什麽這樣。

日子就這樣平靜而安穩的翻過了一頁又一頁,某個下午白琤牽着法老在湖邊散步,看着天邊的夕陽在漫天霞光裏慢慢的墜落,最後沉沒在高樓之後。随着最後一抹天光消逝,晚風倏起,白琤竟覺得有些涼意。動蕩的夏日終于是結束了,轉而迎來微涼的秋。

某天,駱天開車帶白琤和法老去到十幾公裏之外的一個濕地公園。因為駱天說法老需要多在自然環境下多跑一跑,還說白琤也需要多吸一些自然氧氣。到了濕地公園後,駱天輕車熟路的開始搭帳篷和遮陽傘,白琤也一起幫忙,直到所有裝備都搭好完成。兩人躺在搖椅上曬太陽,法老一邊瞅着他倆一邊偷偷摸摸自己溜到很遠的草地上了。

白琤曬着太陽,感覺十分的惬意。初秋的陽光剛剛好,不是那麽灼烈也不會讓人感到寒冷,微微的熱意陣陣的輸送到她的身體裏,好像可以蒸發掉她身體裏積存已久的頑固的悲傷和疼痛。

她感覺此刻自己像一條在慢慢化凍的金槍魚,正從漫長的冰河世紀裏蘇醒過來,身體裏的細胞們逐個活躍起來,溫暖的血液随着血管汩汩的流動。

“呼–”白琤很輕的舒出一口氣,然後她聽到耳邊駱天的聲音。

“我們有泥鳅的消息了。”

才溫暖起來的血液突然結冰,剛化凍蘇醒的金槍魚又被寒流沖回了冰河世紀。白琤搓摸着自己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讓自己鎮定下來。

駱天接着說:“我們根據吉哥還有同夥的供詞,抓到了一個中間人。那個中間人招供說他下周三晚上跟泥鳅還有鱷魚約好了當面談毒品生意,地點就在麗頓酒店。我們都已經部署好了,下周三應該就可以将泥鳅和鱷魚繩之以法。他們該償還的罪,是時候還清了。”

白琤有些喘不過氣來。她捂着胸口緩了一會兒,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說:“你注意安全,不要受傷。”

“嗯。等我的好消息吧。天道循環,這群人該贖罪了。”

“嗯。”白琤說完又吐出一口氣,平複自己反撲的悲傷情緒。

駱天起身去到車邊,從後備箱裏拿出一個大袋子,走到白琤身側放下:“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麽?”

白琤從袋子裏拿出一盒壽司和一盒水果拼盤,駱天等她拿完後拿了一份魚香肉絲飯和一瓶綠茶。兩個人就開始一邊曬着太陽一邊吃飯。

白琤慢慢的吃着壽司,陽光溫暖的灑下來,白琤舒服的閉上了眼睛,一邊感受着陽光的熱意一邊咀嚼着嘴裏的食物。

“今天的飯好像比平時要好吃一些。”白琤說。

“因為今天天氣好吧。陽光是附贈佐料。”駱天說。

“嗯。你說得對。”

兩人繼續吃着飯。

時間很快到了周三。夜幕降臨後,警方的人悄悄的包圍了麗頓酒店,每個出口都派了人駐守。由于泥鳅和鱷魚見過駱天,所以另外兩位警員僞裝成小弟跟着中間人身後,進入泥鳅和鱷魚所在的包廂。而駱天帶人守在了酒店的後門。

駱天端着槍在後門出口守着,留神聽着對講機。談判中途貌似中間人反水,出賣了警方,鱷魚搶先開火,包廂內頓時陷入混戰。蹲守在該樓層的警方立即出動,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槍戰。混戰之中,泥鳅和鱷魚逃入救生通道向樓下逃竄,最後在西門的出口處和蹲守在那裏的警方瘋狂交火。駱天收到對講機裏的消息前去支援,等他趕到西門的時候,雙方正戰況膠着。駱天等人連開幾槍,鱷魚身後接連幾人中槍倒地。

交火持續了一會兒,鱷魚方突然停止了開槍,不見了人影也沒了聲音。駱天正準備沖進去,出口處突然丢出來了幾把槍,随即裏側響起了人聲:“別開槍,我們投降。”

駱天舉手示意警隊暫停開火,對對講機說:“時刻注意,小心有詐。”

出口處緩緩走出來兩個高舉雙手的人,他們一步一步挪向警方走去,嘴裏說着:“別開槍,我們投降。”

“站在那兒,不許動,別過來了。”駱天大聲喝道。

那兩個人像是沒聽見一樣,依然慢慢的挪向警隊。

“我最後說一次,別過來,再動我就開槍了。”駱天舉槍瞄準了其中一人。

兩人卻依然在往警隊方向移動,駱天開槍擊中其中一人小腿,那人癱倒在地抱着小腿在地上痛苦的嚎叫。與此同時另一個人大叫一聲,打開自己的外套,瘋狂的拔着藏在外套裏的手榴彈不斷着向警隊扔過去。

“有炸彈,卧倒。”駱天喊出這幾個字的同時瞄準那個身上全是炸彈的人,連開幾槍,直接爆了頭。

炸彈不斷的在警隊裏炸開,有幾位警員也被炸傷。混亂之中駱天看到鱷魚等人從出口逃了出去,駱天沒有多想追了上去。鱷魚幾人亡命奔逃,駱天和方副隊長緊追不舍。駱天一邊追逐一邊開槍射傷了幾個掩護鱷魚的小弟,眼看就要追到鱷魚,鱷魚突然轉身看着駱天,嘴角揚起他标志性的陰邪的微笑,同時舉槍對準了駱天,一副同歸于盡的架勢。他身後的泥鳅也停了下來,舉槍對準了駱天身後的副隊長方崇。

四人站在原地,兩兩僵持着。

駱天的槍法是隊裏最好的,他只用了短短三年的時間就從警員升到了局裏的大隊長。方崇覺得駱天的槍一定會比鱷魚快。只要駱天槍聲一響,泥鳅一分神,自己就能抓住機會擊斃泥鳅。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駱天就像被點了穴一樣的僵在了原地。他舉着槍,扣着扳機的手卻在顫抖,顫抖的幅度越來越大,甚至于在他身後的方崇都能清晰的看到槍的後座在抖動。

但駱天就是開不了槍。

他的眼神裏充滿了恐懼,三年前姜爍殉職的各種細節不停的在他眼前閃回。

泥鳅突然改變了目标,對着僵在原地的駱天開了槍。

“小心。”方崇說着朝駱天撲了過來,一把把駱天撲倒在地。

一切就好像是慢鏡頭,駱天清晰的看到從泥鳅槍口飛出的子彈射進了把自己撲倒的方崇的後背。

一小撮血花在駱天眼前倏地綻放開來。駱天猛然驚醒,扣動扳機朝前方無差別掃射,但鱷魚和泥鳅早已抓住了時間差,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駱天和中槍的方崇摔作一團。

駱天背起中槍的方崇往回走,直到把他交給前來救援的隊醫。

“隊長,你沒事吧?”

“隊長,你有沒有受傷?”

“隊長,犯罪分子往哪個方向跑了?還要追嗎?”

駱天身邊聚滿了警局的隊友,七嘴八舌的關心着他有沒有受傷。

駱天的魂魄像是丢了一樣,身為警察的本能驅使他下達了下一步的命令:“犯罪分子往陽關大道方向跑了,調動警力在附近關口守着,時刻關注城市監控抓取犯罪分子行動蹤跡。”

“是,隊長。”

衆人正要散開行動,卻見駱天站在原地沒有要動的意思。

“隊長,你怎麽……不走啊?”

駱天看了眼自己手裏的槍,一把把它拍到大劉胸口,大劉趕緊接住駱天的配槍。駱天又摘下頭上的警帽,脫掉了身上的警服,用警服包着警帽一把扣在隊友懷裏,說:“我帶不了你們了。我會退出這個行動,剩下的交給方副隊長吧。”

他說完,推開一臉震驚的衆人,走到自己的警車旁,坐進去發動了車子,誰都不知道他要去哪裏。

駱天開着車,只開了幾米就看到前方路邊聚集的厚厚一圈看熱鬧的群衆。駱天有些不耐煩的按了下喇叭,人肉路障從中間斷開一分為二,讓出了一個口子。駱天筆直的開過去,卻在瞥向後視鏡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人群中的白琤。

駱天一個急剎車,車子在人群前方幾米處猛地停住。

他沒有探出窗外去看那人是不是白琤,他坐在車裏,靜靜的看着後視鏡裏那個像極了白琤的小人兒。

白琤就在人群中。

知道今天泥鳅會出現後,她很早就到了麗頓酒店,一直在人群中暗中觀察着抓捕情況,聽到警員們通過對講機裏傳遞的消息後,她又跑到了西門,目睹了剛才發生的所有的一切。

她躲在景觀石之後,看到駱天和鱷魚泥鳅對峙,又看到方副隊長為了保護木僵的駱天而中槍受傷,也看到了駱天心如死灰的交槍摘帽脫警服。

她跟在駱天的車後一直跑一直跑,卻沒有勇氣喊他的名字。直到駱天的車停了下來。

她在人群裏,看着停在幾米之遙的駱天的警車。她看不見車子裏駱天的表情,但她覺得自己現在很痛,她攥緊雙拳,滿臉淚水,她覺得駱天現在一定也很痛苦也很難過。

她邁出步子,向前邁出了一小步,從人群裏走了出來。

駱天看到了她。小小的一個身影從人群裏走出來,想要向他走來。

駱天的手重重的打在方向盤上,他猛踩了一腳油門。車子漸行漸遠,他看着後視鏡裏那個站在原地越來越小的人兒哭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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