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新成員

及川月見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裹在屍體身上, 然後借夏油傑的手機撥通了萬世極樂教內部的電話——稍作交流後,他們便離開村莊,到路邊等車。

開車過來的是個高挑女人。

她是個詛咒師,個子很高, 染了紅色的長發, 面無表情看着人時很容易給人壓迫感——詛咒師, 在夏油傑接觸過的, 這一類群體的記憶中, 詛咒師大多數看不起普通人,不屑于保護普通人。

但是當這名詛咒師看見及川月見的時候,臉上冷漠的神情盡數褪去。她臉上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目光仔細的将及川月見上下打量, 用詞頗不客氣:“咒術界的那群老不死沒有吓到您吧?”

現在夏油傑确認,及川月見并沒有撒謊。萬世極樂教內部必然有着不少的咒術師……或許是詛咒師。

及川月見柔和的笑了笑, 安撫對方:“我沒事。”

“這位是夏油傑,她們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以後他們就都是萬世極樂教的一員了。”

女詛咒師審視的目光投向夏油傑,然後盯着夏油傑懷裏, 被女士外套包裹的可疑物體。

她将及川月見拉到一邊,壓低聲音:“教主, 這是東京咒術高專的夏油傑。”

及川月見露出了有一點點茫然的表情:“……我知道啊,然後呢?”

女詛咒師面色嚴肅:“他是咒術界的走狗, 正論的擁護者。他要加入我們教會,真的不是來做間諜的嗎?”

及川月見想了想, 覺得确實——如果沒有發生屠村的事情, 那麽夏油傑确實很像來做間諜的——她握着女詛咒師的手, 溫情道:“夏油同學, 以前确實走過一些彎路。但他在我的勸告下已經迷途知返, 知道什麽樣的道路才是正确的道路。”

“我相信他是真心加入教會,不會背叛我們的。飛鳥也相信我,好嗎?”

和少女甜蜜的雙眸對視數秒,飛鳥咬了咬後槽牙,不情不願:“……我試試。”

為了照顧身體柔弱的教主大人,飛鳥開車開得并不快,主要求穩。夏油傑坐在副駕駛位上,而及川月見和兩個女孩子坐在後面。

和她們一起坐後面的,還有那具幹淨漂亮的屍體。那兩個女孩膽子很大,和屍體一起坐在後面絲毫不覺得害怕,甚至還有些興奮。她們興奮并不是因為能和屍體坐在一起,而是因為終于可以脫離那個噩夢一般的村莊了。

車子拐彎時,屍體晃了一下,靠到及川月見身上。裹在屍體外面的外套往下滑落了一部分,及川月見側頭看着露在外面的,玉石一般的骨頭。

骨頭和骨頭之間用材質不明的亮晶晶的絲線連在了一起,及川月見辨認不出那種絲線的材質。

如果這是我的屍骨,如果手上這兩枚骰子也是我的一部分,那麽現在的我到底算是活着,還是死了呢?

她心裏自然而然的冒出這個問題,手指伸出去觸碰了一下那具瑩白的骨骼:很溫潤的觸感,感覺好像真的在摸一塊玉石一樣。

是和那兩枚骰子一樣的觸感。

2016年4月2日

參加她的葬禮。

我将她做成了一枚骰子。

2017年4月2日

她又回到我的身邊了,即使死亡也不能再将她奪走。

日記的主人,到底是誰呢?

及川月見沒有頭緒。盡管那個白蘭和她說過很多過去發生的事情,但他講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關于及川月見的家裏人,及川月見的身世,他什麽都沒有說。

唯一确認的是,及川月見自己确實有一個青梅竹馬;他們關系很好,從幼兒園時期開始就認識,然後一直到大學,并且保持着穩定的同居關系。但是這份同居關系是否純潔,及川月見就不确定了。

她覺得自己不是那種會吃窩邊草的人。準确來說,她甚至有點抗拒和過于親密的人發生進一步的□□關系;但如果對方真的很需要,及川月見代入自己想了想,覺得自己拒絕的可能性很低。

大概會因為很熟悉很親近,所以就覺得無所謂了——這種态度吧?

不過,既然關系這麽好,為什麽那個人到現在都還不來找自己呢?

及川月見轉頭看着窗外,嘆了一口氣。她現在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腦子裏亂糟糟的卷成一團。

回到萬世極樂教的總部——夏油傑很意外于萬世極樂教的總部居然不在東京——萬世極樂教的總部,在宮城縣。

雖然不能說是多麽窮鄉僻壤的地方,但似乎也不符合夏油傑對邪教的一貫認知。這種教會要賺錢或者發展的話,肯定還是東京那樣的大城市更好一點吧?如果是擔心東京嚴厲的治安,那麽相對混亂的橫濱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更何況,他清楚記得:萬世極樂教內部有不少議員也參與其中。

而且還有正規的營業執照。

光是以上兩點,東京的警察也并不能對他們做什麽。

萬世極樂教內部确實如同及川月見所說,有着專門收容菜菜子和美美子的部門。長相溫和的女幼師帶兩個女孩子去換衣服,登記信息——夏油傑被要求登記了一部分的信息。

信息登記不算嚴格,只大略問了名字年紀和擅長的東西。夏油傑覺得但凡真心有誰想要進來做個卧底的話,必然很輕易就能成功了。但應該也很輕易死在這裏面。

及川月見坐在飄窗的臺子上,雙臂環抱着自己曲起的膝蓋。她對面就是那具斜靠着的屍骨,瑩白如玉的骨頭在天光下折射出細微的光,像是一直被人精心保養的一件藝術品。

從游戲裏帶出來的兩枚骰子靜靜地躺在她腳邊——骰子和屍骨是一樣的顏色。

對應心髒肋骨位置的脊椎骨,被做成了骰子。及川月見當然知道這不是普通的骰子,她每每要做某件事之前,就會嘗試着扔出骰子;原本只是嘗試,沒有期待過會有什麽回應。

但偏偏次次都大成功,次次都真的心想事成。有時候及川月見都覺得自己簡直是如有神助,每次想要做什麽事情的時候都剛好有人送上門來幫忙。

前往神降村之前她還一直擔心到時候需要下水怎麽辦?神降村對她而言暧昧不清的意義自然不能透露給全身心信任她的教徒們,但是及川月見自己卻極度怕水。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什麽怕水,怕水這件事情像本能一樣刻在她的dna裏。

結果就在神降村遇到了夏油傑。還剛好是對方心神不穩最好談判的時候,自己又剛剛好,可以給他目前最需要的東西。

巧合多到仿佛這兩枚骰子真的具備某種心想事成的力量。

樓下的觀賞性灌木叢以一種正常植物絕無可能的生長速度開始往上糾纏生長,最後長高蔓延到及川月見面前。那些糾纏的灌木枝葉散發出清新好聞的味道,最後它們舒展組成了花禦的身體——只有一半。

體型格外高大的特級咒靈将自己的高度維持在可以讓及川月見不仰頭也能直視的位置,身邊纏繞的藤蔓開出了小小的潔白的花。花朵獨有的芬芳味道在夜裏蔓延,被花香味纏繞的少女将下巴抵在膝蓋上,瘦弱的肩膀微微聳起,像是蝴蝶展露在外面的,脆弱的外附骨骼。

花禦自然也看見了那兩枚骰子。他開口,嘶啞又晦澀的發音,并不屬于人類的語言,但是他知道及川月見可以聽懂。

【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問出這句話時花禦自己也訝異至極。但他無法否認,自己在哪一瞬間——出自本意的,對面前的人類少女感到憐愛之意。

及川月見用手指撥弄着那兩枚骰子,“我想找回我自己的記憶。”

【……在咒術師那邊,也沒有找到線索嗎?】

“遇見了一個騙子,還陪他們玩游戲,但是沒有找到特別有用的東西。我要找的記憶是不是根本不在咒術界?”

【和你相關的游戲是在兩年前開始發行,而且受衆大部分為咒術師。如果你的記憶與咒術師無關,那麽應該就是制作游戲的人希望你和咒術師扯上一點關系。】

“我也調查過那個發行公司了。”

及川月見垂眼,長長密密的眼睫在蒼白皮膚上投下陰影:“是意大利的一個科技研發公司,這款游戲似乎只是他們的一個嘗試。發行兩年後也一直沒有出現過什麽問題……”

其實并非全無問題。但頂多也就是玩家自己操作不當導致的游戲倉故障,和常見的游戲維修bug而已。不管怎麽看,都只是游戲劇情稍微喪病了一點點的普通全息游戲,沒有別的問題。

如果再再前進一步的話,就需要想辦法接洽到意大利那邊的游戲公司……像咒術界高層之前做的那樣吧?

但只憑借現在的萬世極樂教,要聯系意大利那邊還有些困難。準确的說,咒術界高層大概也會盯緊萬世極樂教。啊——等等。

及川月見想到了某個已經死掉的騙子。她單只手撐着臉頰,很輕的眨了下眼,然後從窗臺上跳下去。在她落地險些摔倒之前,花禦延伸出來的胳膊恰到好處的扶了她一把。

她轉頭對花禦露出甜甜的笑意:“謝謝花禦。”

花禦迅速的收回手。咒靈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一如既往:“沒什麽。”

但特級咒靈背後,開滿了細小的花朵。

咒術界高層最近遇上了大麻煩——外交事故——因為白蘭在他們的領地上失蹤了。不僅是白蘭,連帶着原本乖乖呆在高專等待結果的及川月見也不見了。意大利咒術界聯盟一天至少發三條簡訊來催着要人,催得高層們焦頭爛額。

咒術界原本還有人試圖去找萬世極樂教的高層要人,結果反而被對方要求歸還他們的教主。

總之,內憂外患。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學生的失蹤暫時還不值得他們騰出精力專門去解決。即使那個學生的失蹤還伴随着任務目标整個村子的滅亡,也并沒能在咒術界引起過多的波瀾。

因為這是被詛咒的世界,不管是咒術師死了,還是普通人死了,等消息傳遞到高層面前時,都會變成一連串的,沒有感情可言的數字。人不會對數字有恐懼感,這串數字對他們而言的意義大抵還不過一頓晚飯。

夏油傑站在寬敞的體育館門口,對面就是排球場——幾個小孩正在打排球,其中一個深棕色短發的男孩發球格外淩厲,每次都能輕松得分。

他不太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目光隐晦的看向及川月見。及川月見站在他旁邊,手裏拿着一包拆開的燒烤味薯片。夏油傑看過來,并且看了一會兒後,她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他人視線,疑惑的側過頭看向夏油傑。

“……你想吃薯片嗎?”

“不想。我們為什麽要來排球館?”

說實話,在夏油傑看來,及川月見并不是一個很閑的人。萬世極樂教內部有不少事情等着她去處理,那群性格迥異的詛咒師和奇葩的詛咒完全只聽及川月見一個人的話,她不在的話幾乎超過半數以上的人根本調不動。

這麽忙的一個人,每天都跑排球館來坐上半個小時,不是很奇怪嗎?

及川月見答非所問:“那個深棕色頭發的男孩子打球很厲害。”

夏油傑看了一會,得出結論:“嗯。”

他還是沒能理解及川月見想要說什麽。及川月見嘆了一口氣,單手托腮:“我覺得我應該認識他……我之前問過他的名字,他說他叫及川徹。”

及川——同一個姓?

夏油傑眉頭微皺,猜測:“親戚?”

及川月見露出遲疑的表情,搖頭:“他說他不認識我。”

及川月見并不是第一次見到及川徹了。在她第一次接受某種直覺的指引,懵懵懂懂進入這間排球館時,一眼就看見了及川徹。

無法形容的熟悉感,有種看見對方就很親近的感覺。及川月見在躊躇很久,才上前和對方搭話——但是及川徹說自己是獨生子,家裏也沒有及川月見這個年紀的親戚。

“姐姐你又來玩啊?”

及川徹抱着排球,跑到及川月見面前——他有雙蜜糖色的眼瞳,顏色和及川月見很像。但是及川月見的頭發顏色比他更淺,同樣偏向于秀麗的臉部線條,及川月見給人的感覺也更加柔和一些。

她點頭:“嗯……沒有別的事情,所以就過來看看你們打排球。剛剛你是贏了嗎?”

“當然贏了哦!”

及川徹揚起下巴,臉蛋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他故意将排球抛高,然後用一根手指接住,排球在他指尖旋轉,卻絲毫沒有掉下去。

及川月見捧場的誇他:“好厲害啊,我完全做不到這樣的動作呢。”

旋轉的排球速度減緩,停下後跌入及川徹懷裏。他揚起汗濕的笑臉,淡粉色的唇瓣因為高興而往上彎着,道:“我下個月就要加入校隊了,到時候應該會擔任很重要的二轉手吧。”

他故意說得風輕雲淡,但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得意。小男孩蜜糖色的眸子,隐晦的瞥向及川月見,白淨的臉上帶有薄紅——夏油傑恍惚間居然生出一種,這小男孩和及川月見挺像——這樣的錯覺。

及川月見會意,笑着半蹲下來,誇獎他:“二轉手嗎?不愧是徹君嗳,徹以後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二轉手的。”

及川徹驕傲又帶着一點兒自負的挑眉,理所當然:“等我變成熱門選手了,就請你去看比賽。”

明明還是個小學生,但說起自己以後會成為電視機上的熱門選手這種事情——小男孩有種渾然天成的自信,很可愛,好像是小孩子獨有的那種稚氣又直白的驕傲。

及川月見恍惚了一瞬,居然覺得這句話耳熟。

是誰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呢?

“等我打進全國賽之後,就請阿月去東京看比賽~”

輕浮的,驕傲的,尾音懶懶往上揚着的——

全國賽,她真的有去看過嗎?

“你怎麽了?”

身邊傳來夏油傑的聲音,及川月見回過神,茫然:“什麽?”

夏油傑垂眼看她,片刻後,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頰,提醒及川月見:“你掉眼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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