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清晨（12）
黃局把頭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沉思起來：林得韬，雲溪鎮公安分局原局長。1986年至1992年在任。1992年在繁重工作中因為勞累過度，不幸去世。而梁博永正是當時分局的法醫室主任，林得韬的老鄉和拜把子兄弟。
在工作中突然去世，按理說是不需要證明的，為什麽梁博永偏偏要多此一舉，告訴世人是他去探望的時候發現林局已經去世？當年知道這件事細節的還有分局原政委郭龍海，即林得韬的戰友。
黃局清楚地記得1992年12月12日那天晚上，原本負責協同林局辦案，還是基層刑警的自己突然被調去查別的案子——現在看來，這是一個陰謀。有人故意安排這個機會。梁博永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來到林局的家裏發現其已死亡，吓得大聲呼喊叫人，然後來幾個人匆匆将林的屍體擡走。更巧的是一個星期以後自己又突然被安排去西北公安大學進修學習，到了西北才從電話裏得知梁博永跳樓自殺的事，原因依然不明。而郭龍海多年前已經辭職退出了公安幹線。
時近中午，黃局覺得累了，好似擰緊的發條走到盡頭，眼皮子止不住地打架，漸漸地靠在沙發上睡着了……直至一覺醒來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他看看腕上的手表，搖搖頭，哎，到底是上了年紀，才工作幾個晝夜就熬不住，體力精力明顯露出走下坡路的端倪。老年不如青年，退休就滾蛋，讓位給那些精力充沛的後生。他這樣想着，推開辦公室的門朝樓下食堂走去。
剛進食堂門就聽見一陣陣笑聲，幾個後生吃過午飯閑着沒事扳手腕玩，鄭勁松和祁順海互相較量，連法醫室主任黃楷淵也被推上場。
黃局坐下來剛要吃飯，老陳跑過來在對面坐下，小聲說：“幸好我們局裏發的保溫杯是同款，所以我偷偷調換了他的杯子果然發現他留在杯上的唇印和舒芯家油畫鏡面的唇印一樣。”
黃局點點頭，“知道了。不要和任何人說這件事打草驚蛇。”吃過午飯回到辦公室，他把卷宗鎖到文件櫃裏，鄭勁松“咚”冒冒失失推開闖進來，一臉不可抑制的狂喜，“局長大人！”
“幹嘛幹嘛？”黃局不滿地瞥一眼：“這麽大一個人毛毛躁躁和小孩子似的！”鄭勁松卻不顧這些，興奮地說：“你的懷疑對象，我已經知道是誰了。我找到了證據。剛才扳手腕的時候發現他的左手腕貼着創口貼，他可能就是被汪亮咬一口的那個人。我說他為什麽遲遲不敢上場露一手，原來心裏有鬼，應該立即檢查他的血型。是否和汪亮嘴邊的血跡相符？”
“胡鬧。你。”黃局的臉色陰沉下來，愠怒地斥責：“作為一名資深的老刑警，怎麽能犯低級錯誤呢？就憑一處傷口？胡亂猜測別人？”“可是從時間上看……”鄭勁松很尴尬，聲音降低了許多，“不要再說了。”黃局說罷突然向他使一個眼色，頭一偏，側耳傾聽什麽。
鄭勁松聽見一陣輕輕敲門聲，黃楷淵推開門走進來：“黃局。噢，鄭隊也在？黃局。你找我？”
“噢，是這樣，坐。”黃局讓他坐沙發，遞上一支煙，“我們調查到白豔豔口服的那枚濃縮發酵劑不是國內産品，而是省藥學院與外商訂的貨，用來做其他藥物研究的。現在想麻煩你走一趟，去省裏鑒定此藥的性能并調查這種藥是通過什麽渠道流入鎮上，對方發放多少，都流入什麽人手裏，哎，只有這條路可走，也許會在這裏找到突破口。”
鄭勁松和黃楷淵疑惑地盯着他的臉，好像會從那裏找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黃局卻根本不看他們，吐着煙霧，“沒辦法。任務緊，人手缺，再沒有合适的人了。你明天就走。”他打開抽屜，拿出一張車票：“這是明天上午6點30分的205次高鐵的票。拜托了。黃主任。”
黃楷淵默默地把車票收下，臉上毫無表情。鄭勁松卻緊緊地注視着黃局的每一個動作，表情由驚詫變得失望。然而當黃楷淵退出去以後，他又發現黃局嘴角流露出一絲絲不易覺察的神秘微笑？他來到窗前看見司機老張已經按照吩咐做好準備，表情輕松地說：“我要去會會一個老朋友。松，你去辦你你該辦的事吧，”說罷離開辦公室往樓下走去。
“黃局啊！”黃局剛剛打開車門，趙宛韻急急忙忙跑來，氣喘籲籲地說：“鄭隊和你說的話也正是我要和你說的，請你再考慮考慮，我認為再這個關鍵時刻，不能再有所顧慮了。”“嘿，怎麽回事？”黃局看了鄭勁松一眼，轉過頭指着趙宛韻不耐煩地說：“你們全都辦案，把腦子辦壞了嗎？”“我剛才還和你們鄭隊說，猜測無用，現在需要的是證據，證據，知道嗎？你說現在是關鍵時刻，那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我不管你。”局長專車喇叭叫了幾聲，便滾動車輪，飛馳向前，留下趙宛韻孤零零站在原地。臉漲得通紅。
“保守，固執！”趙宛韻狠狠跺一下腳，為局長的不理解而大為不滿。“證據？見鬼！還不夠嗎？……”“他說要證據，那我就趕到找到讓他看看，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她這樣想着，轉身朝回去公安大樓。
局長專車靜靜地停在小巷盡頭一所幽靜的小院落外面。黃局打量着青灰磚砌成的院牆，看準紫黑色院門上的門牌號碼，毫不猶豫地推開門走進去。“誰呀。”房屋主人顯然注意到了外面地動靜，正門遮擋着的布簾輕輕晃動了一下，毫無疑問，主人聽到車子輕微的熄火聲後，便在布簾後面窺視很久了。黃局顧故意放慢腳步，咳嗽幾聲，一個身穿皮夾克的老人推開門走出來，他約莫60多歲，手裏雖然拄着拐杖但卻不顯得老态龍鐘，相反，精力充沛地站在門前，一雙不大的眼睛眯縫着，閃動着機警的光芒，“啊喲，我以為是誰呢，老黃！原來是你這個老家夥，稀客，稀客！今天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