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之吻(6)
他上車後也不往車廂裏找座位,就在車門口站着,每到一個車站,便跳下車去細細觀察每一個下車的旅客,直到旅客下完,他才又扒上車去…….晃眼列車已經走了五百多裏路,七個多鐘頭。不少旅客都靠着車座或伏在茶幾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大覺。鄭勁松卻眼睛也不敢眨就不停上上下下比爬了一天山道還累。到了省城,胳膊腿僵硬,渾身都有些發酸。
省城車站是這趟車的終點站。火車剛在站臺前停穩,鄭勁松就搶先下車,第一批出站。他把太陽帽向下拉拉,站在一個高大的商品廣告牌旁邊,斜眼.查看随後出來的人們。
成疙瘩成團的人群走了過去;三三五五的人夥走了過去;零零星星的單人也走了過去!沒有杜傑,連杜傑的影子也沒有一點。是杜傑擠在人多的時候過去了嗎?不,鄭勁松深信,憑自己的眼力,飛過去一群麻雀也能分出公母來,決不會把一個穿着顯眼的大活人空空放過。照這種情況看,至少有兩樣可能:一樣是杜傑半道翻下了火車,一樣是杜傑化裝成別的什麽人。鄭勁松眼前立時出現驚險傳說中,有人從飛馳的火車上縱身而下,一個老頭走進廁所,出來卻成了一個年輕姑娘之類的奇特景像。他的心髒不由砰砰砰砰加快了跳速。目标失去固然是壞事,可無論杜傑采取何種方法溜走,都表明他身上有鬼!這一趟跟蹤不白來啊,鄭勁松興奮地暗自念叨。正在這時眼前一幅圖景,把他從浮想聯翩車站裏面,一位頭發零亂、西裝革履的旅客,一邊揉着惺忪睡眼,一邊向外跑,向站口正關門的工作人員喊叫着,、“同志,別關門,別關門。這一覺睡的,唉!”鄭勁松遠遠看到,來人那臉頰上,還有伏着睡覺壓出的一道紅痕。
“他,原來睡過頭啦!”鄭勁松為目标的出現有些欣喜可又為沒抓住什麽壞人有些掃興。“唉!”像針紮在皮球上,洩了一口氣。
鄭勁松精神稍一松弛,沒有注意及時躲避,杜傑已經發現了他。杜傑怔了一下,大步走過來,既驚訝又高興,大聲招呼道:“嘿,這不是鄭隊長嗎,你怎麽在這裏?哦這一身打扮,不是執行任務吧?”大概意識到自己這樣冒然相認會影響鄭勁松的偵察工作,最後一句壓低了聲音,還不安地四處望了望。
鄭勁松不好再躲開,只有大方地迎上去,說:““啊哈,巧!我來省裏辦點事,杜經理,你也是坐這輛車來的啊?”
“是啊,幾天來睡不好,一上車眼皮就像墜了倆秤錘,要不是乘務員打掃衛生去,我還醒不過來呢。”杜傑不好意思地說着,有失雅觀地打了個哈欠,伸手揉揉困意未退的眼睛。也難怪,失竊以後,杜傑既要協助破案,又要安排營業,還得預防再出別的事故,是乏累得夠嗆。
鄭勁松正想托辭走開。杜傑已用手理理頭發,整整西服領帶,熱情地說,“鄭隊長,你忙不忙,不忙跟我一塊跑一趟吧。”
鄭勁松說:“你和港商談業務,我怎麽好去。”杜傑笑道:“你又沒穿警服,不會把港商吓壞。我就說咱們是一塊的,有什麽事還得請你幫着出主意呢。”說着,拉住鄭勁松胳膊,就喊出租汽車。
事已至此,鄭勁松也不宜再硬性推辭。一塊跑跑也不錯,正好加深對杜傑其人的了解。兩人乘出租汽車,到省城最豪華的神州賓館,一個挺胸凸肚個子不高的港客已在他住房的會客室等好。港客說是受老板委托,和杜傑協商華清旅社的建築質量問題。他對港澳和內地的建築行業都很熟悉,連用幾級磚,多少號水泥,鋼材要用那裏的産品,都一一做了磋商。
談到傍晚,才議定一致意見。港客要留他們兩人住一宿。杜傑說家中事務繁忙不宜久留。鄭勁松自然也樂意早點回去。二人這次再沒必要一前一後上車,一同買了軟席車座。和港客談罷歸來,杜傑神采飛揚。一路上,不住向鄭勁松談自己的設想。旅社要建成什麽樣式,服務人員如何訓練,怎樣才能達到國際一流水平,說得切實可行,頭頭是道。和一位警察結伴同行,非但沒有敗壞他的情緒,反倒使他感到更安全,更興奮。
鄭勁松想想自己暗暗跟蹤,還懷疑杜傑會翻車或化裝逃跑,實在是錯怪好人。為自己的無端懷疑慚愧,更為不能及早破案,保障杜傑的事業順利開展而痛心。回到家中,已是深夜。把杜傑送回華清酒家。有心找韓明彙報,又不願幹擾老政委的休息,自己也又乏又累便徑自先回自家休息,然而剛剛拿出鑰匙開門,趙宛韻就打來微信電話:“你可回來了,把我都快急死了!”
““妹子,你在吳致亭家監護吳夫人,怎麽樣了?”鄭勁松邊放下手中鑰匙邊問。
“有緊急情況,我讓曼姐在那裏呢。”趙宛韻撩撩鬓發,火急火燎地說,“這兩天,我在吳致亭家,和梁玉蓮聊熟了,有什麽不好出口的話都給我說。今天她畏畏縮縮地告訴我,說前兩天情況揭發的不徹底,吳致亭臨出走前是有些不正常。梁玉蓮發現照片和信件之後曾和吳致亭吵過一架,抓破了吳致亭的下巴,吳致亭把她大腿也踢傷了一塊,梁玉蓮還讓我看了剛剛結痂沒幾天的傷痕。為了讓吳致亭回心轉意,她訂了好酒好菜,誰知吳致亭喝醉了,倒又把她推了個跟頭。說老子找個小娘們,杜傑這個體戶一家教訓我,你也給我吵,給我過不去!老子低三下四地受夠了。過不了幾天老子便會有花不完錢,願意找誰玩找誰。你們這些東西…….我會一個一個收拾你們。那個滿臉蠅子屎的紅臉小妞,等我嘗個鮮,玩夠了,也不會把她給外人留着。你們不是總叫我眼鏡蛇嗎,過不了幾天,就叫你們嘗嘗毒蛇的厲害!弄死你們,我就到香港找我二叔去。梁玉蓮起初以為他說的是醉話。後來案發,她又怕說自己知情不報沒敢揭發。現在看看還是劃清界限,說了好。吳致亭毒着哪,說到哪兒辦到哪兒。她盼咱們多加注意,趕緊把案破了!”
“有這麽蠍虎,你和老政委說了沒?”鄭勁松問。趙宛韻回答:”說了。老政委說,看吳致亭不陰不陽的性情,很有可能艇而走險。要我馬上回局彙報。”“好,通知全隊,加強警戒!”鄭勁松還沒說完,祁順海又打來電話:“松哥,官渡鎮分局打來電話說在一家旅館,發現一具被害女屍,據鑒定可能是咱們通緝追捕的梅蘋,讓咱們馬上去認領。”“啊,這條毒蛇還真動手了!”鄭勁松倒吸一口涼氣。累乏困意頓時全無,低沉地吼了一聲:“馬上出發!”
寂靜的夜空裏,傳出呼隆隆摩托車開動的急促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