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來的是一個婦女,她神色慌張,驚恐之極,似遇到什麽極為可怕的東西。
我們攔住她,正欲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哪知還沒開口,她就一下撲倒在地上,狠狠摔了一跤。
我看着都疼,她卻毫不在意,幾下爬起來,抓着我的袖子叫道:“有人……有人要殺我!”
她指着背後,我們循着小路看去。果見有一個穿灰色衣服的小孩提着一把菜刀追了出來。
他看着十五六歲的樣子,稚嫩的臉上猙獰而兇狠,眸中殺氣騰騰,揮舞着手中的菜刀就向我們逼近過來。
他怒聲嘶吼着,喉嚨裏散發着野獸般的聲響,每一聲聽着極其瘆人。
實在難以看出,一個十來歲的小孩會這麽兇惡而瘋狂。
楚傾玄和容予幾乎是同時踏出一步,将我護在身後,等着那個小孩的靠近。
我心裏很暖,但也很無奈。看着那個小孩兇神惡煞地沖過來,我的心還是顫了顫。
傾玄拉着我的手,他一直沒有動作。我知道,他在等容予,等容予出手,他肯定也是想看看容予的實力吧。
但容予不動什麽鬼術,也沒有什麽強大的法力,他只是凡人一個,我有些擔心,擔心他會不會……
還正想着,那小孩已沖了過來,容予只反手一扣,便扣掉了他手中的刀,小孩‘哎’叫一聲,還沒有所動作,一張符紙就貼上了他的腦門。
小孩一陣哆嗦,整個人就像觸了電一樣,翻了翻白眼,轉瞬暈了過去。
容予抱起他,回眸對我們道:“沒事,一時被邪靈附身,喪失了心智罷了。”
邪靈?我愣住,看來這村子裏也有些不幹淨啊。
尤其是那婦人,她一聽這話,臉色‘刷’地一下白了,撲通一聲跪地上,拉着容予的衣擺就哀求道:“道長,那你把那邪靈趕走吧,這孩子幾天來天天追着我砍,我真的是……每天都提心吊膽的,我怕呀!”
說着說着,她就哭了起來,想來這幾天真的是被吓怕了。
天天被人追着砍,換做是誰都害怕。
容予一手抱着那孩子,一手扶起那婦人,道:“無妨,大姐你別怕,那邪靈此時被我封印在他體內,他暫時不會對你構成任何威脅。”
大姐頓時變了臉色:“可是他如果再醒來呢?”
“放心,我會想辦法除去它。”容予向他保證,“只是恐怕得等晚上。”
他有些為難地看向那婦人,話中有話,一聽秒懂。
那大姐明顯也是聰明人,一聽就懂了,忙笑道:“如果不嫌棄。你們今晚就住我家,只是今晚……拜托你一定要治好這孩子。”
她指着容予懷中的男孩,讪讪笑着,心裏有所恐懼,始終不敢靠近。
在容予的再三保證下,她才逐漸放下心來,領着我們往村子裏走。
傾玄一直沒說話,但拉我的手從未松開,走進村子,總算是看到了村子的全貌。
棟棟小洋房伫立在村子各個角落,咋一看去,還真像一個小曲鎮。
我們時而看到有三三兩兩村民圍在一起談話說笑,看到我們都主動問好。
他們的熱情和上一個村子的冷淡相比,真的是天差地別。
我被他們淳樸的民風所感化,看到這裏,我情不自禁就想起了我從前的家。
那個村子以前也是這般民風淳樸,人人好客,可是如今……一切都變了,而那個村子……也徹底變成了一個死村,活下來的也僅我一人而已。
想起死去的所有人,想起我外婆,想起我媽,淚水不禁模糊了我的眼眶,我有些想她們了。
“哭什麽?”傾玄一把拉過我,伸手拭去我臉上的淚水。
我連連搖頭:“沒事,就是有些想家了。”
看着他溫柔的眉眼,我突然醒悟,我不應該直一味的回憶從前,更多的是要珍惜現在。
至少,現在我有他的陪伴。
挽着他的手,我憋回所有的淚水,盡力保持着無所畏懼的笑容,跟着容予他們走到了大姐的家裏。
大姐家修的是一棟二層小樓房,紅磚綠瓦,很是氣派。
大姐一邊開門,一邊對我們說道:“小飛這孩子從小就沒有父母,跟着爺爺奶奶長大,前兩年爺爺也去世了,獨留了一個腿腳不方便的奶奶。平時村裏都是大家互相幫忖着他們,沒想到小飛近來性情大變,拿着刀就到處砍人……”
她說着,眼神驚恐地看了一眼還處在昏睡中的小飛,似還對剛才的情形心有餘悸。
不過這小飛,也确實是個可憐孩子,容予若是真能救他,那也算是功德一件。
開了門,大姐領我們進去,比起外邊的炎熱。屋裏明顯涼快許多。
“既然你們在這,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就暫時讓他在這裏吧,我去叫他奶奶過來。”說着配合容予将小飛放到床上,又給我們倒了一杯水,而後才出門去找小飛奶奶。
坐在門邊,瞧着屋外的錦繡山川,吹着涼風,心情很是舒爽。
容予一直守着小飛,未曾離開。
傾玄則是負手立在門邊,深邃的眸光眺向遠方,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
沒多一會兒。大姐就扶着一位老奶奶進來了,她看着八十多歲的樣子,臉上布滿褶皺,慌張地直叫喚:“孫兒,小飛在哪裏!小飛!”
聲音打着顫,移動腳步快速走進屋,若不是有大姐扶着,我真擔心她會突然摔倒。
看到小飛安然無恙地躺在床上,她才徹底安下心來,嘴裏不停念叨:“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布滿老繭的雙手微微顫抖,站在一旁。我甚至能看到她的眼角有着未幹的淚水。
聽說容予要幫小飛驅邪,老奶奶也很明事理,點着頭連連說道:“只要能讓他好過來,不再傷人,怎麽都好。”
見她如此,我忍不住安慰:“奶奶你放心。小飛他不會有事的。”
大姐不知是害怕還是怎麽的,拉着容予一直不停說道:“道長,不管怎樣,你一定要讓小飛恢複正常啊,要是不能,只怕這村又得安寧了。”
聽到這。我忍不住插嘴問:“什麽叫又?這村裏還有什麽時候不安寧過嗎?”
大姐張嘴正準備說,小飛的奶奶卻突然推了推她,眼神古怪,似在讓她不要說。
果然,被她這一弄,大姐的神色就變了。目光閃爍了幾下,含含糊糊地敷衍我們:“也……也沒什麽,只要你們不亂跑,不會有什麽事的。”
她讪笑着,神情極其尴尬,見我們都盯着她。她越發不自然,轉身說去給我們做飯吃。
小飛現在陷入昏迷,更有老奶奶待在他身邊,我們也比較放心,客套了兩句就出去了。
容予要忙着準備收拾小飛體內的邪靈,我無所事事。索性拿出李叔給我的書,找大姐要了點朱砂,找出幾章?紙就學習畫符。
這符是當真難畫,歪歪扭扭地,畫了幾次都畫不好,最終。是費了好幾張才勉強畫出一張。
我覺得我真是不适合幹這行,做這一切,只不過是為了生存。
但是一旦開始,恐怕就無法停下,我媽說我此生只能跟鬼打交道,那就是死了也得跟鬼打交道。
總之。我此生怕是無法安寧了。
将畫好的符紙放在一旁,我開始畫第二張。
傾玄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伸手就去拿我畫好的符紙,我一驚,忙喊:“不要!”
但已經來不及了,他一手就拿起了符紙,我霎時愣住。
是我符紙畫得沒用呢,還是單單對他沒用?不然怎麽他那樣拿着都沒事?
“怎麽,怕傷到為夫?”他側頭看我,嘴裏牽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我一把拿過符紙,沒好氣地道:“是我白擔心了。”
将我拉到懷中,他低頭輕蹭我的鼻子。輕笑道:“如果一張符紙就能傷到為夫,那我又如何能護得娘子周全呢?”
說着,一手扶住我的腰,傾身纏上我的唇,我身軀一顫,正想着要不要回應他,一陣猝不及防的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我心一慌,忙掙脫開他的懷抱,眼睛看向沒關的房門,正對上容予陰沉的臉。
轉過眸光,容予神色頃刻恢複自然,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他道:“吃飯了。”
話語不帶任何情愫,說完就轉身走了。
其實認識容予這麽久,他對我怎麽樣,我很清楚,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我也不傻,只是我在裝傻罷了。
剛走到樓下,就聽到隔壁屋子裏傳來殺豬般的吼叫聲,房門被拍打出巨大的響聲,‘咚咚咚’,特別刺耳。
應該是小飛醒了,他在撞門。
大姐和老奶奶本來已經坐到了飯桌前,一聽到這聲音大姐吓得碗都掉了。
“他又醒了,怎麽辦,怎麽辦!”她霍地站起身來,急得到處亂竄。
老奶奶不僅不怕,起身就往房間裏走,邊走邊沙啞着聲音喊:“小飛,別怕,奶奶來了,別怕。”
容予急忙上前攔住她:“奶奶,您先站到一邊,讓我來!”
我忙将老奶奶扶到一邊,便安慰她,不要擔心。
容予走到門口去開門,轉了幾下門把手才發現房門已經被裏面的人反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