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碧玺引魂茕兔碎·(31)

拳抵唇咳嗽一聲,佯作鎮定:“倒是跟我心中忽起的一念吻合了。方才臨着你房門邊兒,我心中忽起靈光一閃,才要吟出那詩,不想就先聽到你吟了同樣的句子。”

江炎好容易收斂住的面目情态在甫聞這話時,明顯全全然沒了維系:“我也是……”他心裏騰地一震。這事兒太過巧合,巧合到叫人害怕!他眉心忽皺,目色惶惑又略怵,“我原是順口順心,莫名就吟了出來。才要吟那其後兩句,就聽王爺忽地對出了後面的句子,竟是與我心中所想、口中欲吟的那兩句詩一個字都分毫不差……”

帛清再震!

分明是明媚灼熱的朗春,分明那豔陽因了晌午才過的緣故而正毒辣着,但帛清與江炎在這一刻還是生生出了一身的淋漓冷汗!只覺得脊梁骨一陣發瘆!

可一轉念,二人又忽地覺得實沒了怎樣的吓人唬人。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世上不能解之事之幾多!更況且他二人從相遇到相識,再到一步步的走至時今,原就有着許多俨如故人歸來、老友重聚的一通默契牽引,偶有心念情念的撞在一處,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好吧,雖然這麽解釋委實牽強的很。不過再拿另一件事兒放在眼下對比,誰又能解釋清楚帛清為何就那麽無端的恨毒了皇後、恨毒了澹臺?沒有解釋,無從解釋,根本就不能解釋!

江炎颔首定定亂神,與帛清很默契的岔開了這詭異的話題:“王爺怎麽過來了?”後覺帛清有傷在身該是能不動便不動的,加之天氣又熱,他委實不會是一時得閑就起了心思往自己這裏趕,“是有什麽事情?”念及此,免不得就緊張了起來。

帛清亦收心回神,擡步進了屋子,回身将房門反手關好,複很随心的擇了個位置小心落座:“你猜呢?”

房內的光線伴随“吱呀——”一聲房門閉合而瞬間就被阻在了門外,大片視野登地昏惑。

又聞這句,江炎眉心抽了一抽,帛清又是關門又是故弄玄虛的一通舉動,搞得他嗅到了些許緊張的味道,偏不能解其意,幾步過來與帛清面對面落座,凝目與他直視一處,壓低語氣、口吻肅穆:“是皇上那邊突然下了什麽旨意?”這些日子他心裏最怕的就是楚皇突然立儲,他一直都想提醒帛清,前朝的動向他不是不知道,朝臣們幾次上疏要楚皇早定太子!嫡長子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選,占據着身份、長幼排序的優勢,加之母後又是世家之一、根基深厚的澹臺;帛清雖得楚皇寵愛、雖亦有支持者,與皇長子抗衡起來到底還是吃力了些,又怎能夠不加以小心籌謀、謹慎行事呢!

第十五回 心照不宣事

帛清沒想到自己會帶起江炎這麽激烈的反應,有些無奈的掃他一眼:“什麽就皇上下了旨了!”一嘆搖首,複定了神态微向前探身,“本王,是來還東西的。”清朗目光忽地染了幾分別樣的沉澱,內裏蘊含彌深、玄虛暗露。

江炎只聽他說皇上并不曾下什麽旨,懸起的心跟着重又放下,釋懷樣長籲口氣:“哦?”即而挑眉玩味,“難不成王爺當真是一時無趣,便這麽帶傷牽神的巴巴跑來同我一敘?”明知并非如此,卻也料定不會是什麽大事兒。除了關乎到榮錦王府切身利益的立儲之事以外,任何事情在江炎這裏都不是什麽大過了天去的事兒!

從什麽時候開始,江炎便忘記了自己,他似乎已然不再記得自己是誰,只把自己全全然的代入到榮錦王府管家的身份當中,在他眼裏心裏變得只有自己的利益,或者說……是榮錦王府的利益。

想是江炎還不曾發現遺失了白玉環,帛清須臾沉默,忽探指自袖口中取出那拾到的玉環往江炎眼前一遞:“本王說是來還東西的,你怎麽就是不相信呢?”看似平淡無奇的普通字眼,聽似無辜無害的普通語氣,卻全因了此刻這枚雕龍舞鳳的白玉環,一切一切便都變得那麽的不同尋常了起來。

“轟”地一下,江炎頭腦一震、雙目一黑!

但瞬息後又重歸明朗,他下意識擡手,不動聲色往寬袍右袖擺處捏了一把……果然,只觸及到一片虧空。這才甫然驚覺自己掉落了最重要的東西!

此刻帛清竟是将這白玉環給他送了過來,那麽想必是掉到了帛清的廂房裏……還好,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江炎是個處變不驚的人,特別是在遇事兒的當口,那神緒更是流轉的極快。他看都沒去細看帛清遞來的物件,只流轉目光往帛清似笑非笑的面目間停了停,微有輾轉思量,後忽地一笑:“這是皇上送給王爺的。”吐口平淡,又聽來大刺刺的十分無厘頭,“托我轉交,我倒是忘了,這不王爺拿出來我還奇怪呢,險些沒想起來這陌生的玉飾是從何而來的。”他是明白人,當然不能承認這玉環是自己的東西!上雕龍鳳,若他承認是他江炎的貼身之物,又該如何來跟帛清解釋其上為何會有龍鳳、自己為何會有這只有皇者帝者才能有着的東西?而他亦不能說自己不認得這東西,誠是帛清分析的那樣,這東西不可能是楚皇遺失的、也沒有契機會是婢女遺失的,只能是他江炎遺失的,這一點他賴不掉。

一陣風起,帶得窗外成陣柳蔭和風曳動,攪擾這篩入室內的燦然光線也跟着變幻起了明明滅滅的格局。帛清微愣,須臾沉默後,下意識啓口半是懷疑、半是詫異:“父皇,他托‘你’轉交東西給我?”重音落在“你”上。

顯然,江炎這說辭聽得帛清一頭霧水,這委實是不合時宜的很呢!父皇若要送給自己什麽東西,怎麽不直接給自己,卻托付一個王府管家轉交轉送?這不是多此一舉又是什麽!況且父皇何時同江炎有了交集?

話既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就沒有了轉盤的餘地。江炎只得繼續把這個謊撒下去、盡力的圓下來:“是的。”他微颔首,目光沉了些微嚴肅,“方才楚皇出了王爺的廂房,在咱們王府往西廂的那道小徑上漫步,我剛好從西廂那邊兒小院子裏,查看了新移回來的兩盆蓮瓣蘭是否成活,不期的就遇到了楚皇。”

這個解釋有條有理,況且江炎神情語氣具是正色,一時又尋不出他撒謊欺瞞的道理,帛清無法不信。但他還是覺得這事兒自有玄虛,又出乎一種與江炎之間似乎從來就有的默契,他更加認定了江炎所說的話半真半假。

“那時楚皇心情極好,便與我随意聊了幾句,還囑我多多開解王爺你呢。”江炎自顧自繼續,于此擡手搭了搭帛清的肩膀。

帛清心念一動,轉目顧他:“父皇還讓你開解我?”

“可不是!”江炎笑嘆,“我們的楚皇,原是個有着這等愛子之心、憐子之情的慈父!”情念兜轉,心境跟着一舒,其後那話言的就顯得很是順理成章,“楚皇邊如是囑托着,臨走前還自內揣取出一枚成色上好的白玉環,要我給你送去,說是萬望王爺莫要失了玉的內在,斂卻孟Lang,守得玉之靜好風骨。”

帛清的念頭随着江炎的吐口而不停輾轉,一時又不知自己是否應該信他。當真是父皇偶然撞見了江炎,閑談之時心之所至的遞了這玉環要他轉送自己?

按着帛清對楚皇的了解,這樣的一時興起是極有可能,帛睿就是一個随性的人,該無錯處。可他同樣了解江炎,甚至與江炎之間那一份獨有的默契,有些時候比與之父皇還要深厚……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他的直覺告訴自己,江炎在這白玉環之事上,應該是撒了謊。但同樣的,他感覺不出江炎的敵意與惡意,只覺他是不願叫旁人得知具體去脈來龍。

不過這樣的有意隐瞞,還是讓帛清覺得有些不适,雖然他也理解江炎:“如此,父皇倒是有心了。”他尊重江炎,自然不會逼他到底,“父皇的苦心本王已領悟,這枚玉環成色不錯,就送給大管家你吧!本王這裏有很多呢,也用不上。”還是把那玉環放在了江炎面前,算是不動聲色“完璧歸趙”。

一來二去,這兩人委實都在演戲,都在順着對方搭起的臺子把這一出無端的戲繼續演下去。

江炎眉目微動。

雖然帛清無意挑明,但卻以這樣的舉動告訴了江炎他心中的不相信,同樣也無聲的傳達于江炎“我尊重你的有所保留”……榮錦王,從來是一個心善又至仁至義的人!他太善良,又太執着的苦苦守護和維系着他所認定的這世上最珍貴的東西。

這一瞬,江炎心中很不好受,他铮地就起一陣慚愧,實覺自己愧對了帛清的優待:“謝過,王爺的美意。”一頓,順勢取過眼前的白玉環,裝模作樣的捏起來看了看,後重收入寬袖夾層裏:“無論如何……都請王爺放心江炎。”忽地擡目,聲色一沉,言的話聽來莫名。

是的,請王爺放心,無論如何……江炎都不會做出愧對王爺的事兒!更不會利用王爺,不會背叛王爺、背叛榮錦王府!

只這一點就夠了,當真夠了,旁的瑣事都是瑣事,是與榮錦王無關痛癢的,是誠然無需挂懷多想、徒惹牽記的。

一句“放心”飽含良多,那些合該有着的解釋、那些磐石堅定的許諾與賭咒,只這一句“放心”重重吐出,便都在瞬間變得再沒了半點兒費神費心的必要了!足夠了,不是麽?

很多時候,知己之間只要有了默契,那麽言詞當真是不消過多講究的。帛清起了動容,須臾抿唇淺笑:“好吧,我信你!”一嘆釋然,複擡目直視江炎,聲息正色,“因為你從沒有騙過我,所以我信你不會騙我。你說什麽我都信。”沒有場面話、也不是客套詞、更不是顧及時宜的敷衍了事。這是帛清的真心話,江炎聽得懂,他會明白。

江炎神色甫一僵定,後霍地微笑:“王爺,別多心了。”簡單的吐口帶着不可估量的魔力,雖什麽也沒有多說,但莫名使人安然。

窗外柳梢之上起了一陣清越的鳥鳴,不知是歸來的燕子還是早春的黃莺百靈。低回婉轉、清越泠淙,牽帶出自然造化的渾然天成。

一些感動忽然于細微處沁入骨血,絲絲縷縷,無收無束,漸漸溢湧成海,漫了心門、也傾了身魂……

帛睿擡頭瞥了眼金黃簾幕遮掩之下的殿門進深,見有幾瓣柳絮幽幽漫溯進來,帶出暮春微夏的獨有韻致,慵懶而不萎頓,很多好處在于酥醉陽光沁潤下幻化出的那一痕溫暖,沉澱在了骨髓裏。

他心興跟着好起來,伏案理政已有一段時間,是該站起來活動活動發僵的筋骨了!念頭至此,便合了公文起身往殿外步去。

擡手掀起簾幕,卻忽地見貼身內侍自不遠處弓着身子急急走進來,瞧見帛睿正立在那兒,便慌地曲身做了個禮。

“什麽事?”帛睿順口問道。

那公公忙不疊回話:“陛下,漢王殿下求見。”

“宸兒?”帛睿皺眉念叨,出殿散步的契機就被這麽給堵了回去,複邊折步重往回走,邊擡手命令,“讓他進來吧!”

公公領命退下,旋即便見皇長子帛宸步履穩穩的一路行進來,對着帛睿恭恭敬敬斂襟作揖:“兒臣給父皇請安,父皇萬歲萬萬歲!”

帛睿的子女們在見了自己的時候,全然都是如帛宸這般一轍的恭敬而疏離,想來就也只有那前世冤家的帛清才會對他沒大沒小、執拗無禮!

可也正是因了帛清的這一份貼己,才令帛睿真正尋到了為人父的那一份天倫之樂……真是做弄的很。

“免禮。”帛睿把身子往後靠了靠,啓口春風和煦,俨然一位慈父的威儀面貌,“來找父皇,為得是什麽事兒?”心思暗自輾轉。因為澹臺皇後不日才同他提起這儲位之事,現下帛宸突然觐見,這叫帛睿心裏多少有些介懷。

第十六回 風波詭異起

帛宸喉結微微動了動,複颔首牽了唇角卻不敢直言,似乎是在輾轉醞釀:“父皇。”須臾方擡目皺眉,“齊王皇弟那邊兒,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這令兒臣很是不置可否。”

“你二弟那邊的事?”帛睿一聽原是這茬,心口提着的氣才松又緊,“陟兒範了什麽過錯,讓你這身為大哥的都覺棘手難奈?”

二皇子帛陟,封齊王,母妃為柳美人。這些個兒子女兒除了帛清之外,帛睿素日裏給予的關心都是極少。不提那兩個女兒,只說這幾個兒子,皇長子帛宸與皇三子帛輝因是澹臺皇後的嫡出子嗣,故還好些;這麽算來,四個兒子裏邊兒也就只有二皇子帛陟是被帛睿最為忽略的一個。

帛睿誠然不是有心忽視,他是父親,他如這世上其餘普通父親一樣,也是愛自己的孩子的。但天家父子,又與普通人家的父子到底有着本質的不同,很多事情不能盡心,也沒有盡心的契機。

所以帛睿對這位庶出又不被關注的二皇子,其實心中一直存愧。又因愧而難免多些憐惜,一聞是帛陟牽扯到了什麽事态中,他起的第一個念頭除了微驚之外,就是定要為兒子遮掩過去便是算了。

帛宸到底是帛睿的嫡長子,雖比不得自小在帛睿身邊長大的四弟帛清那般了解自己的父親,但也到底有那麽幾分貼己,自然明白帛睿此時心下所想:“其實這檔子事兒說來也是無稽……到底不能全怪齊王弟。”帛宸眉心愈皺,穩了片刻聲息後,方将帛陟那一茬子事兒言簡意赅說了明白。

原是不日前,帛陟那齊王府裏一個侍妾不知怎的招惹了一市井小民,說來是那小王妾上街散心,看中了一件首飾,卻在拈起首飾的當口被那沒眼色的小販給記挂上了美貌,居然色膽包天摸了一把這王妾的纖纖玉手!

這位王妾怎麽都是齊王的女人,哪裏容得被人如此公然的占便宜、吃豆腐?當即叫身邊跟着的婢子回去喊了小厮,二話不說對着那無恥小販就是胖揍一通!打得那小販滿地找牙、跪地求饒、磕頭不跌!

齊王妾算是解氣,臨了放出了話一通訓斥,拉了臉兒說出自己原是齊王妃妾,身份尊貴,豈是你這一粗俗賤人可作踐的?這一次只叫你吃了皮肉之苦,若下次再叫本王妾遇見你,自然是見一次打一次!諸如此類威懾之詞雲雲。

歸府之後那王妾念着原也不是什麽光彩事兒,便沒有同帛陟說。

誰知道這小販居然是個如此不經打的!過了兩日,忽地有一婦人來了齊王府,她進不得王府裏去,便叉着腰對着王府大門兒撒潑叫嚣、盡顯無賴之态!持着一口銅鑼般的大嗓子扯開了嘶喊:“南來的北往的都來看都來瞧!身為皇族便可任意欺負咱們小老百姓了麽!”她頗為打把勢賣藝的吆喝聲成功聚了一幹路人聚集圍觀,這婦人見狀,幹脆一屁股坐在了齊王府門前最後一節臺階上,半苦着語氣撒潑使蠻依舊,“我家官人擺攤做個小本買賣的當真是不容易呵!起早貪黑的看得我都心疼的打緊……這不,前幾日原不過就是無心沖撞了這位齊王爺的侍妾,就被人家不依不饒好一頓痛揍!現下被打斷了肋骨、也斷了足髁,卧床将養兩日都起不來身子啊!”于此揚起嗓子嗚嗚大哭,俨然受了許多深濃委屈的模樣。

圍觀路人皆不能明白具體的事态來龍,只就這麽聽那婦人一通血淚哭訴,跟着附和、哀憐與憤慨者漸次湧出。

這婦人鬧至正酣,複騰起身擡手對那“齊王府”三個鎏金匾額猛地一指,嘶聲複一高挑:“這就是楚皇陛下敕封的好王爺!如此縱容家眷恣意行兇、趾高氣昂踐踏百姓大擺皇室架子的好一位齊王爺!”

這婦人無論是底氣還是力氣那都是一個至極的憋足啊!雖然帛陟下令閉緊府門不予理會,但他身居王府東廂內院,居然都能給聽了個清清楚楚、紋絲不落!

那位王妾作為當事人,斷不曾想到會惹了這麽個刁鑽市井小婦!一見那原本被自己當成了忽略不計的、小事兒的閑事被這一鬧而遮掩不住,便主動跪在帛陟面前把一來二去講了明白。

帛陟本就煩透了府外這叫嚣不去、極盡潑髒水之能事的婦人!又聽愛妾如此一說,心裏明白了來龍去脈,心道根本就不是王妾的錯,那小販膽敢當街調戲親王之妾,挨一頓打都算是便宜了他,他那不懂事兒的女人居然還膽敢如此公然上門叫嚣!這是把他齊王府給當做什麽了,把他堂堂皇子親王的威嚴置于了何地去!

一股火氣騰然竄起,帛陟叫管家打開府門向那撒潑婦人如數傳達自己的話:“不想死的話就給本王滾!若覺自個吃了大虧無處伸冤,站起來右拐,一路直走過個巷子,大可去那宗正祠正堂向本王讨便宜去!”

帛陟到底氣盛,又生性剛烈、愛憎不懂遮掩,對那婦人自是十分不屑。

可誰知道這婦人當真應了句“狗急跳牆”的說法,居然當真跑到宗正祠遞了狀子擊鼓鳴冤的把齊王給告了!

二皇子被人告了……人家一路告到了宗正祠!這可真是叫人啼笑皆非,不知是該被這婦人的一股蠻勁兒所折服、還是被這無理取鬧讨便宜的勇氣所震撼吶!

宗正祠是大楚專程審理犯罪的皇室宗親、及二品以上高官的部門有司,一直由皇長子帛宸監管。

既然人家告了齊王,那帛宸就不能夠全當此事沒有發生的不管不問。他親自登了齊王府的門,問了二弟究竟是如何情況。

在得知了原是那般事态後,帛宸也深深憎恨這小市民莽婦的撒潑行徑!即便齊王妾打了人這是不對,但到底是皇子親王,誰家又沒個私下裏動陣仗的時候?即便是被捅了出來,說到底也是那婦人夫婿不怕死的有錯在先!

帛宸召了那婦人一通訓斥,告知那婦人她既然口口聲聲要齊王就打人之事給個公道,那這邊兒自然不會姑息;可在同時,也得最先追究她夫婿調戲王妾、意圖非禮之罪!

那婦人懾于皇室威嚴不敢再鬧,帛宸便也就很順勢的把這事兒給壓下去不提。

原也就過去了!誰知卻又起了無端波折……

齊王那位王妾因被這婦人于府前一通叫嚣,便捅出了那日被小販摸手調戲之事。人言可畏,這事兒便在坊裏坊間極迅速的給傳了開,越演越烈,到了最後居然說到那王妾失了貞潔、被小販占了身子!

誠是無稽!

帛陟根本就沒往心上放,卻不知道那小王妾是個善感多思的!她深覺自己作為女人最重要的貞潔名聲就此被毀,活在世上也只等來成陣污穢謾罵,她已無顏再處世。一時之間過不得心裏這坎兒,竟于房中懸梁自盡。

帛陟痛失愛妾,一股怒火自心而生!把這一筆人命帳自然而然的記到了小販、并着那婦人的頭上去!他命人強綁了小販夫婦,于王府內一通濫用私刑。

那夫婦到底是普通平民,承受不得過重刑罰,被帛陟不到一百鞭子便給打的斷了氣!

這事兒衍化至此,居然弄出了人命……

但有涉及人命,再小的事也都成了不可忽略的大事!此次事端牽扯的是帛宸的二弟、父皇的兒子,自然是歸了宗正祠管理,帛宸他也自然不敢獨斷,聞訊之後,忙不疊第一時間便進宮告知了父皇,以資父皇如何裁決!

帛睿且聽且思,大抵明白了這囫囵事态。原不是齊王的錯,即便齊王縱容王妾打人……這在皇家亦或官宦人家都不是什麽稀奇新鮮的事兒了!但難辦就難辦在事後整出了人命!

齊王妾是自盡,而齊王先是抓了那小販夫婦濫用私刑、後又将人活活打死,做弄出了這整兩條的人命來!無論齊王是有心還是無心,事已至此,出發點是什麽就已經不再重要了。

“你的意思呢?”帛睿神情心境連着語态都沒有什麽異樣,他并沒把這關乎人命的事看成是件什麽大事,倒是很有興趣聽聽長子是如何看待、又是意欲如何裁決的。

“兒臣以為,二弟縱是有過,也都是事出有因,也當諒解。”帛宸颔首,複一皺眉,“只是……既然已經鬧出了人命,只怕朝臣當中也有耿介之士會加以彈劾二弟,還是應當以示懲戒,方可定了這衆人之心。”

“嗯。”帛睿點頭表示贊同。帛宸這番話說到了他的心坎兒裏,同樣也甚是滿意帛宸這副仁慈兄長的模樣。他對幾個兒子不是很了解,也并不能全然洞悉他們之間是親是疏、是遠是近。但身為一個父親,還是願意看到孩子們之間和睦相處、兄友弟悌的。只要看到就夠了,是真是假無關痛癢,“你去同你二弟傳話,就說是朕的意思。”他微探首,“讓他自領二十板子,後于齊王府禁足一月,靜時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

“兒臣遵旨。”帛宸籲下了一口氣去,領了旨後便告退不提。

帛睿皺眉默默忖想,片刻後命內侍去傳召了宗正祠主事,也并無多話,只暗示那官員将齊王一事平息下去,不要再有半點使人不悅的談資出現!

第十七回 似了又非了

帛清将手中拈着的最後一子往棋盤落定:“本王倒是很不明白,漢王、魏王,這唱得是哪一出呢!”複一笑嘆,心下忖量。

永遠不要小看人傳話造謠的力量,有道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齊王帛陟與那小販夫婦之事委實是在兆京掀起一陣不小的風波。雖然已被楚皇責令三緘其口,但該傳的、不該傳的也委實都已傳的普及。

時逢立儲的Lang尖風口,多事之秋,皇子之間任何一點波動都足引得一班有心人深深關注。齊王出了那樣的事,自然也引起了榮錦王帛清的關注。

區區一對小販夫婦,居然膽大包天的膽敢于宗正祠狀告親王?這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麽!

但凡生了眼招子的人都看得出來,這其中必有玄機,那小販夫婦背後必定有人撐腰……

感知到了這事兒的不同尋常,帛清命江炎去暗地裏探查,果然順着蛛絲馬跡發現這事态背後深深貯着的一灘水……根本不曾有什麽小販夫婦,那根本是三皇子魏王帛輝的門客與夫人!

如此一來其餘疑惑也都跟着昭然若揭,齊王侍妾的遭遇調戲、齊王府前一通鬧劇、以及之後那沸沸揚揚不止息的謠傳……根本就是帛輝唆使門客與其妻子扮成小販夫婦,有心為之!

便連他帛清都知曉了的事情,身為楚皇的,新~回!憶0論、壇,帛睿又如何能夠察覺不出異樣?但楚皇卻沒有深揪,只委屈了無辜的三皇子帛陟,這事兒也就跟着不了了之!

江炎皺眉:“魏王支使人去找齊王的不痛快,這倒很是沒有道理。”一擡眼睛,“若說是為了他的胞兄漢王,那也不該去尋齊王的晦氣,而理當來做個局匡王爺你才是啊?”邊落了手中的子,發現亦是最後一顆。再瞥了眼棋局,不由勾唇薄笑,“王爺,我們又和局了。”

帛清聞聲,忙轉目去看那棋盤,亦起了一好笑:“我們這心思本就不在棋上,怪不得總是和局!”幹脆擡手把那棋盤一倒扣,“沒有心思,不如不下。”

“也是。”江炎順勢将散了一桌的黑白棋子收整了好,“我們之間這一盤棋贏了輸了都是游戲,戲如人生,幾位王爺之間心照不宣的一盤大棋……可定要守好才是。”他收整極快,說話間最後一把棋子已經于棋盒裏倒入,卻沒有細分黑白,就那麽亂亂紛紛裝了滿當。

“究竟是為了皇長子而诟害齊王,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要去害皇長子?”帛清似問又非,目光一沉,“本王倒覺的,這其中很是不同尋常呢!”

江炎擡目:“看來我與王爺是想到了一處去。”

二人相視一笑,皆是會心,心照不宣。

皇長子與皇三子皆是澹臺皇後所出,同為嫡出,便都有着日後繼承大楚江山的身世資本。而太子之位只能有一個,日後大楚的皇帝更是只能有一個,兄弟兩個雖為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但凡涉及利益之争,這兄弟之情也都比不得一張金紙深厚多少!

放眼現下最有可能成為太子的,無外乎嫡長子帛宸、以及一向甚得楚皇心的三皇子帛清。

而帛清因有父皇這一層偏袒,若要诟害也委實不大容易;且滿朝文武本就擁戴嫡長子帛宸者居多,只朝臣這一關,就夠帛清難熬難過的了!對付他便誠不需要操之過急。

可一旦帛清确定與儲位無緣之後,大楚國皇太子之位便必然會落到嫡長子帛宸身上無疑!那個時候帛宸既是嫡子、又為長子、且其自身又才華在內賢名在外,要把他拉下水整垮便委實是困難、更幾乎不可能了!

故帛輝念着這一層,此次便動了心思擺了陣仗演了這一出戲……他要門客夫婦假扮做小販夫妻,去尋齊王侍妾的麻煩、找齊王的晦氣,後又将此事有心構畫、大加渲染的硬是給捅到了宗正祠去!

宗正祠因是專為皇室宗親、高官大員設立的有司,故楚皇委派長子帛宸兼管宗正祠。

帛輝此舉,為的并不是設計齊王,而是設計漢王帛宸!

若帛宸為齊王将那事兒遮掩了過去,漢王必命自己的人上疏楚皇彈劾帛宸失職;若帛宸就事論事當真懲戒了齊王,帛輝便亦可上疏楚皇怒叱帛宸不念兄弟之情、不顧骨肉之義;而若帛宸遲疑不決,将這事兒告知楚皇等待楚皇裁決,則又會在楚皇心裏留下一個能力平庸、難當大任的映像。怎麽都是帛宸吃虧。

這本就是件左右不讨好的棘手的事情!帛宸不傻,他又怎會私下裁決?即便宗正祠乃是他的監管,畢竟這事兒涉及到的是二皇子,他自然是會上報楚皇一聲再行定奪的!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他已顧不得父皇會在心裏怎麽看待自己的辦事能力了!

“我還是覺得有些奇怪。”江炎皺眉,“這位三皇子莫非是個傻子?誰攤上齊王那事兒都是一定會先向楚皇報備,這是必定的。楚皇也不愚昧,這等事情報備了才是明智,若是私下行了職權或壓制、或懲處,反倒是不得了他的心,那這使楚皇心覺皇長子不懂如何辦事兒、難堪大任之說又從何談起?”這層顧慮江炎良久都無法打消,一時有些莫名的惶恐,只覺一種不祥的預感,怎麽都覺得那事兒并沒有表面分析的如此簡單。

帛清且思且道:“三皇子并沒有想到皇長子會去告知父皇呢?”

“怎麽可能想不到?”江炎反問。

帛清斂目:“既然父皇讓大哥兼管宗正祠,那素日裏出了什麽事兒,大哥自然就有先斬後奏、亦或不奏之權。齊王不過是殺了兩個人,大哥完全可以叫齊王支些銀子賠償也就是了,何必報到父皇那裏反倒把這事兒給鬧了大?”于此微停,“這才是情理中的事情吧!三哥當也是如此設想的,就等着大哥這麽大事化小的來了一出之後,他那邊的人好上疏父皇彈劾大哥,說大哥辦事失職、包庇兄弟!”

江炎還是覺得極不靠譜:“那大皇子就是個傻子,不知道如此一來自己恐會被人彈劾麽?”

“因為老三跟他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所以他信任這個弟弟。”帛清又道,“我覺得三哥他賭的就是這一點,他覺得大哥是信任他的。卻沒想到大哥是個行事謹慎的,居然還是向父皇報備了一聲去。”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分析!”江炎眉心皺的愈發緊了,“那麽多人盯着他,即便誠然如王爺你說的,皇長子信任自己的三弟,那他就不怕我們的人借此事做文章?”

“我們的人哪裏比得過他與三哥的人?”帛清展眉,“他根本就沒有把我榮錦王、把齊王放在心上過。若說防範,防範一個魏王也就足夠了!”

“……”江炎一時辯駁不得,或者說他原本還能梳理出個所以然的神思,在這當口已經徹底讓帛清給攪了亂!不過那事兒看來也已是告一段落了,不管如何,只盼着就此打住,不要再起什麽波瀾的好啊!江炎如是想着。

帛清錯開先前這話題,這話題同樣也把他自己繞的頭腦發脹發燥:“父皇最近這是打兒子上瘾了麽!”身子向後仰仰,同江炎閑閑戲谑,“不久前才責了本王,這背上的傷還沒好全呢,便又讓二哥去領了二十板子。”

“那不一樣。”江炎輕笑,“王爺那是自找的,二皇子則是以皮肉之苦換了個小事化了的結果。”

“……”這一次誠然是叫帛清無語。他悶聲一嘆,提到二皇子,倒是想起了一茬子事兒:“就這幾日,你備些補品去齊王府裏代本王看看三哥吧!”斂目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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